瑶华宫,裴姝静默站在窗边。
晚霞进屋点燃烛灯,猛然瞧见窗边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裴姝回过神,摇了摇头:“无事。”
她素来习惯将事藏在心底,连身边最亲近的奴婢也不会说。
母亲说过,想要当好一个上位者,最隐秘的心事绝不能被人察觉,尤其是心中的恶意。
晚霞见她脸上的愁绪:“娘娘可是在担心大皇子与恭德妃娘娘?娘娘,大皇子受了伤,德妃娘娘伤心难过在所难免,等日子长了,这情绪也就淡了。您与德妃娘娘交好,便是再忧心,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提起大皇子,裴姝暗自捏紧了袖子。
恭德妃会有那些想法,是她用言语暗中挑拨所致。舒妃一事她留了心眼,再不肯亲自动手。“借刀杀人”,是最稳妥的法子。
这宫里,最觉得瑄贵妃母子有威胁的人 ,正是生育了大皇子的恭德妃。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恭德妃再是不争不抢,可为了大皇子,她也得争也会抢。
若是恭德妃能中伤瑄贵妃或是二皇子,对裴姝而言,就是最划算的买卖。
可惜,裴姝没想到,到头来恭德妃竟是害了自己的孩子。
“晚霞,不知为何,本宫这心里总觉得有些慌。”那马鞍莫名其妙出现在大皇子的马背上,这宫里能不动声色做成此事的,也就那几个人。莫非恭德妃的计划早已被发现?
晚霞:“可是晚膳积食?奴婢去请太医来看看吧。”
裴姝喊住了她:“不用,本宫走一走便好了。”此事她并未参与,就算恭德妃被发现,也牵连不到她的身上。
宫刑司的动作果然够快。短短数日,就将话审问出来了。
偷换大皇子马鞍的人,正是教授大皇子骑术的那位马师。
据他交代,是瑄贵妃收买他,令他将做好的马鞍于马赛前一晚放到大皇子的马背上。大皇子素来不在意这些,便是马鞍换了也只以为是德妃派人新换的。而马赛当日到处都是人,德妃也不会再派人检查。
落蘅立刻被传唤至清心殿。
面对马师的指证,落蘅没有急着辩解,而是先问皇帝。
“陛下,您信臣妾吗?”
这话很耳熟,君昊已经忘记自己在哪听到过了。
“信。”不是因为觉得瑄贵妃有多么善良,而是从最简单的逻辑判断,以自己对瑄贵妃母子的重视,她在后宫已是如日中天,没必要敌视大皇子。恃宠生娇飘忽所以?瑄贵妃不是这样的人。
听到这个“信”字,落蘅笑了。不枉她这几年费心竭力,狗皇帝还算是有点良心。
她转身问那马师:“本宫且问你,你说的这些话可是出自真心?又或是为人胁迫?”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陈公公和于嬷嬷。
陈公公的小眼睛微瞪,尖细着嗓子:“贵妃娘娘,您这话是何意?宫刑司办案从来都是讲究证据的,您这话说地,是怀疑奴才们徇私不成?这话奴才可不依。”
“陈公公说笑了,本宫可没说这马师是受宫刑司威胁,你身为宫刑司总管,这般巴巴跳出来作甚?”
于嬷嬷接住话:“陈公公也是为了维护宫刑司的声誉。”
落蘅不理他们了,问那马师:“你说是本宫收买了你,可有凭证?金银、物证,总不能是凭着几句空话就让你为本宫做这足以诛灭全家的事吧?”
马师低着头不敢看她:“……何须金银,贵妃您是沈家的人,您的意思,不就是沈家的意思吗……”
“你污蔑本宫不够,还想牵连沈家?”
“哼。”落蘅冷哼一声,“那本宫且问你,你可认识李大亥?”
对于这个陌生的名字,马师脸上明显出现茫然。
“看来你不认识。”落蘅缓缓道:“李大亥,乃宫中负责车马运输的太监。因此次马赛在京郊举办,需要人提前几日前往京郊留出车马放置的地方,这李大亥便是其中之一,他于马赛的前一晚,就已经到了京郊。”
落蘅没说出的是,李大亥,原是负责宫外采买的太监,后来职位调动去了太仆寺内监。
“不巧的是,他那晚觉得帐篷里闷热,跑到了马厩边的草垛上睡觉,还意外看到了些事情。”落蘅淡然回头:“陛下,马赛由臣妾提议举办,出了此事臣妾心中难安,又让人一一去负责各个环节的宫人处问话。那李大亥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心中惶恐,于昨晚求见臣妾,说了一些事。还请陛下传唤李大亥。”
“准。”
马师的脸已是惨白。
李大亥很快被带来,不用人问就自个倒了个干净:“奴才当时迷迷糊糊地,看得并不真切,只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进了马厩,那里头的马还打了个响鼻,彻底将奴才惊醒了。奴才躲在草垛后头偷看,只见那人拿出个什么东西放在到了其中一头马背上,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然后那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扳指还是玉环,塞进了马槽里!”
“夜里本就昏暗,奴才又躲在草垛里,那人并没有发现奴才。陛下,贵妃娘娘,那人藏的东西,就在马厩的马槽里,只需让人前去一查,定能发现!”
落蘅看着马师一脸颓废灰败,心中暗喜。李大亥说得都是真的。落蘅在核查宫人名册时,看到李大亥这个名字,立刻记起来这是上个周目里诬陷她的那个采办太监。李大亥此人十分贪婪,只要有利益便会动心。落蘅让他借着职务之便守着马厩,他也不负她的期望。
马师的行动,被早就等候在那的李大亥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等马师走了后,李大亥按照落蘅的吩咐,将马鞍掉了个。
皇上还没开口让人去查,马师就认罪了:“陛下!奴才有罪!奴才不该诬陷贵妃娘娘!奴才、奴才的确不是被贵妃娘娘收买的,收买奴才的,是德妃!”那玉扳指是德妃身边的宫女给他的,只要一找出来,什么都清楚了。
死到临头,他也不敢隐瞒了,只希望主动说出能减轻罪罚:“是德妃娘娘收买的奴才,那马鞍也正是德妃身边的竹纹给奴才的,她想让奴才将藏有银针的马鞍放到二皇子的马背上。可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那晚灯光太暗,奴才看茬了眼,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马弄错了,将那马鞍放到了大皇子的马上!”
这是他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他想换的明明是二皇子的马鞍。可能是那晚真的太暗了吧,大皇子的马和二皇子的马毛色极像,他做这事时心中紧张,看错了也很有可能。
是他粗心大意,害了大皇子。
落蘅待马师说完,一脸悲愤:“所以,本是德妃做了那马鞍想害二皇子,却自食其果导致大皇子受伤?”
“陛下,这实在可笑至极!德妃不思悔改,还想将脏水泼到臣妾身上。若非李大亥无意撞破,那臣妾岂不是就要受这无妄之灾?二皇子以后又如何做人?”
落蘅当然知道这件事若是细究起来仍有讲不通的地方,可她要的本也不是严丝无缝。恭德妃害人在先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大皇子受伤也只能是甘泉宫自食其果。
就在君昊铁青着脸,要传唤恭德妃的时候,梅前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陛下,二公主出了事!”
今日早晨,二公主突然腹泻不止,又呕吐头晕昏倒在地上,等被宫人发现时,已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二公主的情况太吓人,宫人不敢隐瞒,连忙上报请了太医。
皇上和落蘅赶到棠梨宫的时候,蕙妃和大公主已经先到了。
看到落蘅精神不减跟着皇帝进来,裴姝眼神暗了暗,上前道:“太医说,二公主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中毒的征兆。”
“好好地怎么会中毒?”君昊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这些天不是大皇子受伤就是二公主出事,他的耐心快消失殆尽。
太医从殿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棠梨宫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