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本木的最终由乙骨忧太平息。

十八岁的少年屠尽了咒灵，只花一天时间就找出了策划这起事件的诅咒师踪迹。

因为超负荷的工作，高层决定将其余事务移交至五条悟手中。

乙骨忧太就这么在医务室里陪了沉睡的草间秋叶三天。

他表现得毫无异常，应付高层派来的调查员时表现得认真可靠，也照常微笑地看着同伴之间的打闹和玩笑。

但不管家入硝子怎么说，乙骨忧太都不肯离开这间小小的医务室一步。

他不知是担心少女再次受到诅咒的攻击，还是陷进了她再也醒不来的恐惧里。

禅院真希有些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

“家入小姐说秋叶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没有问题。”

“嗯……”

“也就是说，秋叶以前没有生过病，即使生了病，也没有留下后遗症。”

禅院真希背靠着墙，她站在无光的角落里，神色分辨不清，似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喂……”她问乙骨忧太，“秋叶消失的那一年真的是去国外治病了吗？”

乙骨忧太沉默，他的目光落在阖着眼的少女脸上，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于是叹息声从他的背后传来。

禅院真希懒得拆穿他这蹩脚的谎言，转身离开：“算了，你要是哪天想说了再来告诉我。”

医务室的门被关上。

乙骨忧太还是没有挪开目光。

是了，知道秋叶消失的真正的原因的，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

草间秋叶大概不知道。

那天她和他说分手后，乙骨忧太也一直在暗中跟着她。

他看着她打点好了一切，和所有人以玩笑的口吻告别。

除了他……

但乙骨忧太是唯一一个看着她消失的人。

他看着她的身影变淡，在暮色沉沉的黑夜里变成一团蓝色的数据，消失不见。

为什么是他呢？

乙骨忧太也曾咬牙切齿地想过。

让他喜欢上她的也是她，把他丢掉的也是她。

她给所有人安排了一个好结局，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安排一个呢？

但这样的愤怒很快就在漫长的等待中被磨平了。

他的爱意无处倾诉，却偏偏与日俱增。

“我要怎么办，秋叶？”

乙骨忧太低下头，他的声音微颤，鼻梁轻轻埋在少女的发边。

一股痒意渗入肌肤，理智和情感快要将他撕成两半，乙骨忧太间或微微地喘息着，温热的唇瓣贴近她的鬓角，最后化为了额头上轻飘飘的吻。

草间秋叶在昏迷中没听见系统的播报声。

【乙骨忧太好感度88】

【当前好感度：99】

乙骨忧太心想自己的确是胆小鬼。

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敢明目张胆地说爱她。

——

草间秋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了，她有些脱水，睁眼起初视线并不清晰，眨了眨眼才看到医务室的窗边有人站着。

“嗯，策划这起事件的诅咒师我已经交给……”

乙骨忧太对上她的目光，他握住手机的手一顿，刚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抱歉……”

草间秋叶听见他对电话那头的人简单道歉，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她揉了下眼睛，发现乙骨忧太看起来比她还要糟糕。

草间秋叶打量了他一番，刚想笑他，结果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救命……

她不能变成哑巴了吧。

“家入小姐说可能过几天才会恢复。”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乙骨忧太说。

他自然地在她床边坐下，眸色很沉，幽深的暗绿中像是有一块晕不开的墨。

乙骨忧太问她：“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咒言术？”

草间秋叶一惊。

她记得她用的时候乙骨忧太还没来，难道是狗卷同学告诉他的？

草间秋叶想着，用手指了指自己，艰难地用手势表示她无师自通。

乙骨忧太没说信她，也没说不信她。他只是绷紧了下颌，看起来有些生气。

草间秋叶歪了下脑袋，摸了摸他的头。

少年的头发意外的柔软，乌黑的发丝下是愣住的神情。

半晌，乙骨忧太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

草间秋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你看起来像来收割人头的死神。】

也许是她的动作太过滑稽，乙骨忧太的喉结滚动，发出一声轻轻的笑意。

这种笑意和平常不同，既缱绻又温柔，像是长在根部的藤蔓，一点一点地爬满她的全身。

草间秋叶大惊。

她悄悄打了个寒战，默默缩进被子里。

难道是她昏过去之后乙骨忧太的脑袋被诅咒敲了一下坏掉了？

不能啊，谁能打他的脑袋啊。

草间秋叶沉思，就这么盯了乙骨忧太一会儿，半晌才从被子里腾出一只手比划。

乙骨忧太沉吟片刻：“苹果？”

这都能看得懂！

【你觉醒了什么天赋技能吗？】

草间秋叶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她没注意到这次乙骨忧太没躲开。

“这里没有苹果。”乙骨忧太说，他站起身，提起放在墙角的剑袋，“我去买。”

草间秋叶还没从乙骨忧太仿佛会读心的技能中走出来，她看着他走到门口，正想开门，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

“不要乱跑，秋叶。”

门被关上了。

草间秋叶没找到手机，掀开被子就打算下床。可她的脚还没落地，视线就和一双眼睛对上了。

【里香】缩在角落里，身影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乍一眼根本看不出来。

可恶！乙骨忧太这人是有多不信任她！

草间秋叶出师不顺，又气鼓鼓地躺了回去。

她的表现不加掩饰，实在太过明显，很快吸引了【里香】的注意。

“秋，叶。”

它张开嘴，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童，艰难地喊出了草间秋叶的名字。

“不要，乱跑。”

它说着，又蜷了蜷身子，可怜兮兮地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外面，危险。”

草间秋叶心软了。

她在【里香】无措的眼神中从床上走下，踩着拖鞋蹲到了里香的身边。

【有里香保护我，这样就不危险啦。】

【里香】一愣，点点头。

“忧太，不在，我，秋叶。”

草间秋叶知道它漏了个词，但她对此毫不在意，转而直接曲解了里香的意思。

她在【里香】摊开的手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

【忧太不在，我们二人世界。】

【里香】蜷缩的姿态松开了，它没有说话，但看上去很开心。

“但，秋叶说，要和我和忧太，结婚。”

草间秋叶想起了剧本里三个人小时候的承诺。

她对里香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他们能永远永远在一起的地方。

完全就是胡编乱造的。

但里香没有必要知道。

【嗯嗯，等他回来就结。】

草间秋叶仗着乙骨忧太不在，开始自由发挥。

她靠在里香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里香】想了想，轻轻地托着她，把她抱在了怀里。

……

等到乙骨忧太买完苹果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缩在里香怀里的少女睡得比任何时候都安稳，她的呼吸均匀，双颊绯红，落在肩上的几缕黑发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忧太忧太。”一看见乙骨忧太，里香就兴奋地汇报战果，“秋叶说等你回来就结婚。”

乙骨忧太把她抱回床上。

“我知道……”

【里香】是他的术式，所见所想都会实时出现在他的脑中。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结婚？”【里香】问。

乙骨忧太替草间秋叶盖好了被子。他用小刀把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兔子形状，摆在盘里，布上咒力防止氧化。

“等她不骗人的时候。”

——

醒来的第三天，草间秋叶还是不能说话。

不仅如此，乙骨忧太还告诉了她手机爆炸的惨案。

草间秋叶沉默，当着乙骨忧太的面，削了块小木牌，立在盆栽的土里，悼念自己那逝去的典藏版裸……不是，美男图。

乙骨忧太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也不去阻止她，只是等她做完后用湿巾擦了擦她的手。

草间秋叶更加坚定了乙骨忧太坏掉的事实。

【你怎么了？】

乙骨忧太假装听不懂。

草间秋叶没办法，只能握住他的手，学着和里香交流时的样子，在他的掌心中一笔一划地写。

她的眼睫垂下，眼睑下方有柔软的阴影。

【你不去出任务在这里陪我，还给我削苹果——你以前不这样的。】

乙骨忧太的心里永远都是同伴＞普通人＞任务＞她。

劳模不出任务了！这听起来就很可怕啊！

“不是你让我不要欺负你的吗。”乙骨忧太说。

她一愣，抬起眼。

少年的表情异常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

草间秋叶一看面板。

【人物“乙骨忧太”】

【状态：可攻略】

【当前好感度：18】

！

什么时候变成十八了！

等等，别慌，这是好事。

乙骨忧太应该是把那天她和狗卷的受伤当成了他的错。如果他来得早一点，他们就能碾着诅咒打了。

原来如此！是愧疚！

草间秋叶恍然大悟。

这个时候向乙骨忧太提要求的话，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那你喜欢我么？】

乙骨忧太的掌心被她划得痒痒的。

他的喉结一动，说出的答案出乎草间秋叶的预料。

“喜欢……”

少年端正地坐着，背后是烧红的晚霞。他的身影被剪碎，在地上拖出一条细细长长的剪影。

草间秋叶准备好的台词写不出来了。

她预想的是乙骨忧太说不喜欢，这样她就能说她以为他们是朋友，很伤心。

这已经是第N次乙骨忧太不按她的剧本来了。

他是她这几个副本来第一个当着她的面说“喜欢”的人，也是她觉得最不可能的一个。

她犹豫着，动了动手指。

【那你可以再喜欢我一点吗？】

她没有发出声音，但乙骨忧太能想象出她说这话时用的是哪种撒娇的语气。

他抿了抿唇，一步一步诱导她走进陷阱：“你想要我怎么喜欢你？”

乙骨忧太的表情无辜，但眼睛认真地直视着她。俨然一副讨教问题的好学生模样。

【就，比上一秒多喜欢一点。】

草间秋叶打不出比方，她正烦恼着怎么表达，下一秒就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乙骨忧太好感度1】

【当前好感度：19】

这，这么容易？

草间秋叶生怕乙骨忧太反悔，她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腕，抓紧时间再接再厉：

【我很开心。】

【谢谢你。】

【乙骨忧太好感度1】

【当前好感度：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