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最后一天,晏鸿堂被淹没在了滔天大火之中。
临安城中的衙役百姓都在朝着火光冲天的地方跑,两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无声放下车帘,从这里开始分道扬镳,行驶去了不同的方向。
刚出临安城城门,行驶中的马车便就近停在了林边,车夫跳下来,隔着车帘低声道:“大人……”
“去吧。记住,离开临安府。”
晏鸿音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车夫停顿了半晌,看了眼自林中缓缓走出的男人,终于还是一抱拳恭敬行礼,转身离开。
马车仍旧是那个养过娇贵病弱阿玉的车厢,宽敞又舒适。
这一次里面不仅铺着柔软的靠垫,放着桌几,角落的箱子里还有不少药材匣子,马车的车厢后面也多出了不少日常出行会用到的东西。
晏鸿堂烧起来的时候,里面的尸体只有各方细作,而驶向另一个目的地的马车里坐着嬷嬷还有连翘和紫苏。
驾车的人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原本停在路边的马车又驶上了官道。
“夫人真打算从这到金陵,都让你病弱的夫君驾车?”玉罗刹懒洋洋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晏鸿音抬了抬眼皮,透过车帘摇晃的缝隙瞥了眼一身黑漆漆还戴着斗笠的玉罗刹:“你这身做贼的装扮挡风,适合赶车。”
玉罗刹嘴角一抽:“是谁在计划上写,让我不准招摇不准招摇不准招摇的?”
还写了三遍!
晏鸿音不咸不淡道:“不准招摇和藏头露尾是两个词。”
不是她先入为主,是玉罗刹这身装扮就不像个好人。
玉罗刹:“……”
他幽幽叹了口气。
今天的阿音,也是分外冷淡呢。
两个时辰后。
玉罗刹见这边山坡上的苜宿长得不错,便勒了缰绳,让马自己找食吃,自己则一掀车帘钻了进去。
结果一进去,人还没坐下,先看见了旁边瓷缸里摆尾巴的鲤鱼。
玉罗刹面无表情地低头审视这条命大的胖鲤鱼。
胖鲤鱼慢慢吐了个泡泡。
玉罗刹:“……”
不是错觉,这条鱼的那小眼睛里是不是在讽刺他?!
本座迟早烧烤了这条畜生!
晏鸿音:“你又吃不了,总惦记它作甚?”
玉罗刹呵呵冷笑,对着一条鱼嗖嗖放杀气,理直气壮道:“我记仇!”
晏鸿音抬手按了下眉心,开始怀疑自己选这么一个合作对象,是不是当时一不留神被猪油蒙了心。
玉罗刹将斗笠摘了放在一边,靠着车厢壁坐下,和那条安安分分待在瓷缸里的胖鲤鱼形成井水不犯河水的安全距离,转头对晏鸿音道:“下去看看?”
“看什么?”
“梨花。”
玉罗刹微微眯着眼,两只手背在脑袋后面垫着:“有几棵挺大的梨花树,开得很漂亮。”
晏鸿音的动作顿了下:“九月梨花?”
“嗯哼,所以才应该去看看,不是么?”玉罗刹戏谑一笑,“这又不是你的锦衣卫据点,总跟个老古板一样拘着自己干嘛?”
晏鸿音抬手掀开车窗的纱帘看了一眼,眼神淡淡:“九月开花,是因为梨树春时遭了虫害,树势变弱,提早落叶,这样的开花没有任何意义,也不会有结果的结局。”
“这世上的花又不是盛开便为了结果。”玉罗刹瞧了瞧看向窗外的晏鸿音,朝她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长,“她都那么努力盛开了,镇抚使真的忍心不去夸一夸她?”
晏鸿音放下车帘,垂眸看着玉罗刹伸出的手好一阵,竟真的起身,弯腰朝着车厢外走了出去。
衣摆柔顺的料子划过玉罗刹伸出的手,男人不自觉握住手指回味了一下方才的触感,喉结滚动了一下,跟着出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