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秋
九月的临安府已然染上了金黄的颜色,小楼里的花也开过凋谢了不少,显得有些寂寥。
花满楼打理好昨晚吹风折断的花枝,在旁边的铜盆中净了净手。
在之后经年流逝的时间里,他并未见过太多次两位长辈。
在大皇子缠绵病榻最终死在一个冬季之后,陛下亲封三皇子为大明储君,绵延了一年多的京城乱象,终于尘埃落定。
晏姨和玉叔似乎定居在了京城,没有同从前那样时常去别处游玩居住,只不过金陵城的小院倒是经常有人打扫。
起初两位长辈在偶尔路过办事时还会来小楼坐坐,直到他志学之年(十五岁)后,晏姨和玉叔便断了与他的联系,就连书信也未曾往来过。
花满楼并没有觉得悲伤或者不能接受,他幼时便猜测出了晏姨的身份,后面几年也不难推测出玉叔的来历。
年幼的孩子做任何事都是值得宽容放纵的,但当他长大独立行事之后,他便是花家对外的七公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花家,与晏姨玉叔来往密切很有可能为花家招来灾祸。
两位长辈总是为他着想的。
不过花满楼相信,这世间的缘分自有注定,心生牵挂的人们兜兜转转总会再次相遇。
一如他与陆小凤,一如他与兄长阿雪。
说起来,他听到兄长阿雪的消息其实很早,毕竟来自塞北的少年剑客接连约战江湖成名已久剑客的传闻,早已经插上翅膀从遥远的塞北传入了其他州府的各个角落。
白衣少年,乌鞘长剑,还有伫立在苦寒塞北却有万梅山庄一称的居所。
这让花满楼在酒楼听到这个传闻时,立刻便知道那是谁。
那一年,西门吹雪十四岁。
也就在那一年,十一岁的花满楼在回小楼的途中,救下了一个模样狼狈,浑身脏兮兮的少年。
***
从酒楼出来,花满楼在得知故人的消息后心情便很是愉悦,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在路过一道巷子口的时候,迎面从墙上栽下来一阵冷风。
花满楼本来想躲,但在听出布料衣角的摩擦声后停住了闪开的身法,将毫无知觉的少年接了个满怀,触手一摸,背部全是粘腻的血。
此处离花满楼的小楼不远,花满楼便将人架着带回了小楼。
找来小厮为少年梳洗了一番,因为少年背部被人有一道极深的刀口,花满楼还请了郎中过来。
谁料到郎中的手还没碰到这人的脉搏,床上的少年便自己醒来,冲着他的方向叫了一声——
“阿楼?”
花满楼眨眨眼,脸颊侧回来“看”向陆小凤的方向,也笑了:“陆小凤。”
他着实没想到,第一个与他重逢的,竟然是当初分别最早,而后一直杳无音讯的陆小凤。
陆小凤也笑了起来,没再抗拒郎中为他把脉的动作,只不过身子不安分地在床上扭来扭去,一不小心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直哈气。
在知道作死受伤的人是陆小凤之后,花满楼将手里原本端着的茶盏放下,态度可以说是肉眼可见地强硬了些,对旁边的小厮温声道:“去将陆公子翻过来。”
于是后背有伤的陆小凤被剥夺了正常躺着的权利,只能趴在被子里任由郎中在背部糊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包了个结结实实。
待到郎中和小厮都离开房间,陆小凤也放松下来,下巴蹭了蹭怀里的枕头,转过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花满楼,嘿嘿笑了一声。
花满楼也不问他在做什么,亦或者是惹了什么事,就这么任由陆小凤盯着看,动作自然地继续饮茶。
就听见陆小凤长长叹了口气:“从前我就在想,阿楼小时候那般好看,长大了不知道要被多少小姑娘惦记,现在看来……啧啧。”
这时的花满楼只能算少年,但原本小团子模样的五官已然开始长开,周身温润的公子气,站在那里便自有一番世家风骨。
花满楼挑眉:“你这般说,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你如今的模样了。”
陆小凤要比花满楼年长些,但也并没有大多少,今年也不过十三四岁。
陆小凤往床榻里面挪了挪身子,大方道:“那你来摸摸呗。”
花满楼还真的过去上手摸了两下,然后从陆小凤的鬓发间扯下来一撮……毛?
花满楼表情怪异的摸着手里的那撮毛,怎么辨认都觉得像是半条假胡子。
可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哪里就需要贴假胡子扮成熟了?
陆小凤见到花满楼手里的东西,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洗易容的时候急匆匆的,可能不小心粘到头发上了……”
还好是在阿楼这被发现,要是这么回去被师父看见,少说得挨一顿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