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厌心里五味杂陈。
她还不明白为什么, 自己会觉得心脏在痛。
可她看着风停渊小小一个人跪在那里,无声流泪的模样, 就恨不得冲过去把欺负他的魔将打得稀巴烂!
他后来变得那么强, 可他最开始握剑想救的人,却永远死在他面前。
幻境到这里并未结束,反而越发恐怖起来。
是死而复生的狗爹出现在她面前, 沙哑地说儿砸我回来了。
是倒在地上的陈桥艰难地睁开眼睛,发抖地用血肉模糊的手指抓住她的肩膀, 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学剑,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如果不是因为你, 我就不会死!
这是风停渊的幻境,假如是风停渊本人在这里, 可能甚至会失去一部分记忆,甚至变回小孩的模样, 那他要怎样抗拒眼前的景象呢?
可惜在这里的是苏厌。
不管是悲情也好,恐怖也罢,她冷着脸,抡起银鞭统统抽得粉碎。
她用金银双戒置换位置时间太久, 剩下的法力不足以支撑第二次置换, 甚至寥寥无几,但这个幻境并不以法力见长,而是专门攻人心魔, 在她没有丝毫心慈手软的情况下, 根本是溃不成军。
随着银鞭最后一声“啪”的脆响, 整个幻境彻底坍塌, 一闪而过的画面里, 苏厌看清了这个幻境的真身,是一尊通体漆黑的八角大鼎。
大鼎上刻满了遒劲繁复的花纹,无数抽象线条的小人在烈火中挣扎,在沸油中哀嚎,在囚牢中生不如死,在死去的亲人面前嚎啕大哭。
凌乱的线条却生出触目惊心的苦痛,栩栩如生得刻在人眼底。
八苦鼎,能映现出人心底最不愿面对的恐惧,遗憾,悔恨,亦或是痛苦,最终让人在痛苦中自取毁灭。
龙脊银鞭甩出的银光,如撕破黑暗的闪电,不仅照亮了八苦鼎,还一瞬间照亮了八苦鼎后浩瀚的万种兵器。
苏厌撕破幻境的那一刻,像是一脚踏空,从高空掉入无垠的星辰,上下左右延伸至无限远的地方,全是无穷无尽浮现在识海中的兵器,每一个都带着浓郁的杀气,淌过万千血海。
不论是谁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会不自觉地感到战栗。
浓郁的血气中,却突然扑来一阵如霜雪般的清冽剑气。
风停渊?
苏厌下意识转过身去,瞳孔微微变大了。
极尽的剑意,安静而温柔。
从无穷高的远方到无穷远的尽头,渡厄掌控的识海之内,突兀地下起了一场浩瀚的大雪,纷纷扬扬,从星河之上坠落。
苏厌甚至没有感到杀气或是危险,茫茫然伸手去接。
雪花避开了她。
苏厌猛地睁开眼。
四处漏风摇摇欲坠的拍卖场,被渡厄剑气冲击得口吐鲜血的修士,彻底被剑气摧毁的主展台和千疮百孔的天机阁锁敌阵。
她回到了现实。
凌霄宗扶山掌门施施然收剑,露出身后护着的一群剑修。忙忙碌碌穿梭的百草堂弟子尽职尽责地救治伤者,远处修为最低的天机阁少主谢寄云已经七窍流血,昏迷不醒,公西白凝拎着药箱冲到他身边。
然而这些,苏厌都没有看见。
她只看到眼前一袭白衣,身形单薄的男人,大半银丝白如霜雪,像是从枝头断掉的枯叶,轻飘飘地向后倒下。
“风停渊!”
苏厌上前一步,接住了他,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和脉搏。
他身上冰得吓人,只有极微弱的心跳,苍白的脸色脆弱如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深色的剪影,连带着眼尾暗红的小痣都暗淡下去。
苏厌探他脉搏的手,触到腕骨上一根陈旧的红绳。
苏厌心里狠狠一抽。
幻境声嘶力竭的男孩和眼前安然沉睡的男人逐渐重合。
几乎让人错觉他也会流下泪来。
然而其他人看的都不是风停渊,而是悬在半空中的一柄漆黑的剑。
“渡厄!”一名剑修喃喃道,“那是渡厄吗!那是万兵之主渡厄!”
“渡厄现世了!?怎么可能?!它不是应该在守神山……”后面的尾音戛然而止。
“他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进来的?是哪个门派的人!”
“是他收复了渡厄吗?!渡厄现在……是被收复的状态吗?”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如虎狼环伺,杀意四起。
那可是万兵之主渡厄!谁不想要?
谁拿到,谁说不定就是下一个清虚仙君。
都是修仙之人,哪个机缘法器不是靠博命才得到手?
一瞬间无数人掠身而起,袭向渡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