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褚竞翡跪在大殿里。幽暗昏惑的烛光映在她幽暗的眼中。她在领罚。
半日前, 她把樊昉的腿打断了。而对方哭喊着被母后接到了宫中,据说用了神医阁的名药诊治。
而她,却要一人在此处跪着反省。这处置似乎不太公正, 但褚竞翡早就习惯了。
而盯着幻境中少女的背影, 慕槿也在想,是啊,公正, 黄金台从来没有真正的公正。站在什么位置,获得多少, 大多数时候早已注定, 除非用最大的努力,才能改一星半点。
这时,一道影子闪入大殿, 慕槿瞳孔微微一凝。
“姐姐。”是一个人来了。
她比起太上可谓清秀, 乌发如墨, 用血红绸带系在腰后, 明明是浓妆的色彩,她却如清淡的雨。这正是太上异父异母的继妹,“龙女”褚菁遥。
她亦是少女模样,手指提着一个篮子,打开来, 伤药的清香扑出。
“你来了, ”褚竞翡冷冷抬起眼皮, “可是先陪了樊昉阿弟?”
“没有, ”褚菁遥摇头, “我先来的姐姐这处。”
褚竞翡冷冷一哼。
幼时, 她和褚菁遥一度不合, 因为她总觉得这位远房堂妹装腔作势,性情柔弱,又爱攀着她母亲,她对此极为不喜,曾还在幼时磋磨过褚菁遥数次。
但后来,她父亲去世,她的母亲再嫁褚菁遥的父亲。这位褚菁遥成了继妹,却任凭她怎么疯闹,她都十年不改地对她好。
人心是肉长的,褚竞翡知自己过去对褚菁遥大概是有了误解,便也真的接受了这位妹妹。
而如今,说来讽刺,褚菁遥竟是这宫里唯一一个肯给她亲近脸色、愿意陪伴她的人了。
褚菁遥在褚竞翡身旁跪下,轻声道:“姐姐,我来为你上药吧。”
褚竞翡本来想拒绝,但对上褚菁遥清澈温柔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褚菁遥当即莞尔一笑,把篮子里的伤药拿出来,轻轻地抹在了褚竞翡的额角和肩膀上。
当日,褚竞翡也被樊昉还手打伤了。
但事后,没什么人在意她的想法,因为哪怕有樊昉啐她、辱骂她在先,大家都认为是她发疯、恃强凌弱。
褚菁遥却似乎是少有的并不在意那些人的想法的人,细致地为褚竞翡上药。
上后,褚菁遥竟也没离开,而是拎起了裙子,跪在了褚竞翡身旁,说要陪着她跪下去。
“不必。你走吧。你又没什么错处。母亲看到你与我这位疯人在一处,怕又要不高兴了。”
“不,姐姐,我陪你。”
褚菁遥却不由分说,拒绝了她,当真陪她跪了下去。
直到后来有人来找褚菁遥,繁阳祭司差人使她去习繁阳教诫,她才离开。
“对了姐姐,我险些忘了一物。是送给你的。”
但临走前,褚菁遥倏然想起了什么,把一小物塞到了褚竞翡的手里。
褚竞翡低头,只见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护宁符,上面绣着清浅的小花和灿烂的太阳之辉。
护宁符,这正是黄金台神庙中可祈来的平安符,赠予旁人,代表希望其平安。
“……”褚竞翡一愣,捏着护宁符,因为她从出生起,便鲜少收到来自亲人的此物。
却见褚菁遥又靠近她,轻声嘀咕道:“翡姐姐,我还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姐姐和阿昉弟弟一直这般,也不是法子。不如……姐姐试着放软态度,也去给阿昉弟弟送一枚‘护宁符’。最近城中南北有两大法会,姐姐大可今日解禁后,去城南望春街的法会去求——那是城中当下最大、人最多的,我送姐姐的,就是那里求的哩。”
“唔。”褚竞翡用鼻子哼哼,似乎对褚菁遥的求和提议很不屑,“再说吧。”
褚菁遥没说什么,轻轻笑了笑,就离开了。
……
而接下来,宛陵霄和慕槿在幻境中一直跟随褚竞翡。
她当日跪在那里,冷冰冰地一个字不提法会。但在太阳快落山时,却倏然着人一齐出宫,说是要去逛逛。
但是,大概是受罚后心情不好,也或许是不想和褚菁遥买到一样的平安符送人,褚竞翡并未去褚菁遥推荐的城南的那处,而是选择了更为偏僻、人群更为稀少的城北法会。
在那里,她微服私访,也本来只说看看,但被一位热心的法师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