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秀衫(三)

孟归岚并未恢复身份为胥秀衫复仇。

他只是把胥秀衫带回了他们相遇的林子, 躲在暗处,暗算了来找她的胥谷楠等人。

胥谷楠如无头苍蝇般找不到出手之人,到处乱窜, 颇为狼狈, 只能晦气离去。胥秀衫本颇为不安,随即被哄得破涕为笑,更加依赖那拉住她的大手。

然而, 她却倏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眼前人太强了,不像下族的外支子弟。

“怎么了?”孟归岚似乎天生便是高位者, 惩治了人后, 眼底流露傲慢,但看向胥秀衫,眼中也流出柔意。

“没、没什么……”胥秀衫被他一看, 便把问题都忘了, 害羞地低头。

然而傍晚, 胥秀衫却悄悄地翻了孟归岚留给她的芥子符。为感谢她, 他送了她一些防身物。然而,当在里面发现一个暗藏的法印时,胥秀衫猛地捂住了嘴。

这暗印,她在胥谷鹂那处,那里有本书记载了行荒各大家族会使的印术。

这是孟家符。

但孟家……分明只有一位独子。

……发现了真相的胥秀衫久久地捂住嘴, 眼露错愕, 难以平息。

再往下想去, 她的眼泪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

其实, 在那时, 胥秀衫想要往后退, 还是有机会的。

至少, 慕槿心里是这么想的。

如果她是她娘,她一定退。

但这前提是,她从小没什么真能影响自己判断的情绪和情感,万事都靠精准的琢磨。慕槿如今为她娘分析的利弊,那便是,不退的弊远高于退。

……然而,那是她娘。在黄金台,娘就是最看不懂局面的人,所以才会落得那般下场。

慕槿茫然地闭眸,这也是她长大后才分析出来的。

而在幻境中,知道了孟归岚的身份后,胥秀衫悄悄地哭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大早,她踌躇着去找了胥谷鹂。

当时,胥谷鹂看到胥秀衫,以为她又是受了欺负找她。当即把胥谷楠找来骂了顿。这让胥秀衫更为愧疚,扑倒在胥谷鹂的怀里,却什么都没说。

“到底怎么啦?”

胥谷鹂多问了句,怀里的胥秀衫才抬眸,咬唇问道,“鹂姐姐,你和孟家的联姻,如今进行得怎么样……”

胥秀衫的脸色如惊弓之鸟。胥谷鹂却也并没有起疑,只当胥秀衫为方才之事忧心却还关心她。

她想了想,把能说的部分告诉了胥秀衫,如她如何认真准备、又如何费力设宴送礼让孟家亲戚欢心,又说了总体进展,大概就是辛苦却不错。

“鹂姐姐,”胥秀衫又咬唇问,“那你可见过孟归岚公子?喜欢么?”

“……没见过。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没见过……就结亲?”

“这又如何?喜欢和不喜欢,对我并不重要。”

大概是看与胥秀衫亲近,胥谷鹂多说了几句实话。她分析了胥家与孟家联姻的重要性。

目前,胥家计划爬为下族之首,她父亲也想要黄金台的资源,与上族孟家联姻,再接近谷家,是不可抹灭的一步。胥谷鹂对这些事宜准备已久,绝不容有失。

然而,胥秀衫的心思哪里在这里,她越听手收越紧,讷讷垂眸道:“不了解,也不喜欢……姐姐这就结亲,好可怜……”

“遗憾又如何?”胥谷鹂叹了口气,但见胥秀衫满脸愁容,只当她真关心自己,倏然忍不住说了几句感慨,“是否喜欢于我,并不重要。若要说少女情动,对我不过是十年前之事了。”

“情动?姐姐喜欢过谁?”胥秀衫忙抬眸问。

“一个少年罢了。十年前救过我,我们相处过几日。但我不知道名字,不知道他来自何处。”说起,胥谷楠声音竟软了几分,但随即,她否定了一切。

她提起,这种少年心事,在家族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她也只盼与孟家联姻助长家族,嫁给谁,无所谓。

胥谷鹂的声音很冷静,胥秀衫的心却很沉。

这一天,她还有许多机会说,但她没有说。

但接下来,胥秀衫的行为却更为微妙起来。

她离开了胥府,最终回到了那收着孟归岚的木屋。

胥秀衫靠着木屋,留在屋外,在这个地方,低声啜泣。

孟归岚为高品修者,自然能立刻发现动静,很快找到了她,问她怎么了。

“没事……”胥秀衫背过身子,“没事……我,我什么人也不想告诉……”

“说。”

而这个“说”字,似乎让胥秀衫本就不坚固的防线崩塌了。

她抽抽噎噎,说自己已经知道了孟归岚的身份。这让孟归岚脸色大变。

“我好难受……”胥秀衫哭诉,“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让我发现你是在和大房议亲之人,大姐姐对我还不错,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说话时,满脸通红,似乎真的十分委屈。

然而,旁观的宛陵霄以为,她若真茫然,大可换个地点认真想。现下这般行为,大有已决定、却要试探之意。

孟归岚也审视着胥秀衫。

作为行荒第一公子,他什么样的伎俩没见过,自然也看得出。

却不知怎地,他就是被眼前人牵动情思。

“我是逃婚出来的。”孟归岚倏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