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时鲜这个名字被喊出来的那一刻, 欢呼吵闹的人群,竟然齐齐没有说话,寂静在这一刻蔓延。
大家脑子都是懵的, 不少人压根就没有听过, 在想到底是哪一家新冒头的食铺。
连原本看对方不顺眼的新丰楼和四海庄,也不相互打擂台了,直接把目光对准他们中间的江盈知。
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而江盈知本人, 她面不改色, 看起来气定神闲。
这个时候不能笑,不能欢呼, 大家都瞧着她, 要是可以的话, 她真的很想走过去,对着左右两位大师傅说一句, “承让承让。”
但她后面的陈强胜和小梅, 甚至包括一贯古板严肃的王婆子, 都没能收住自己的表情, 又想笑,又要憋着,一时竟显得很扭曲。
短短的片刻寂静, 一群人各怀心思, 也就是在这寂静里,长乐街的巷子口里有人喊, “啊啊啊啊, 是小满赢了!”
“我的娘嘞, 小满你真的出息了!”
“四时鲜,大家都来渔港尝一尝, ”这位大姐直接替江盈知拉起了生意,“明后两天过了再来啊,我们小满要在这再烧两天的。”
欢呼声四起,街头巷尾都有人喊好厉害,闹得其他人一脸茫然和不解,为啥刚才其他那么多家唱票的时候,除了短暂的欢呼,立马又回归冷静。
到了这一家食铺,怎么又变得真情实感起来,一个个在那扯着嗓子嚎,搞得不少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其中有个人喊的贼起劲,大伙就围着问她,“怎么,你家亲戚啊?”
“啊,啥我家亲戚啊,”那人说,“我要是有小满这样的亲戚,我出门横着走。”
“我说你们里镇的人,老是瞧不上前镇的,不走出来压根不知道有多少好吃的,”这个胖姑娘哼了声,“你们吃过酸汤鱼丸、鲜虾锅贴、酱爆鱼杂、敲鱼面、椒盐虾、捞汁小海鲜吗?”
她一口气报了许多,有人挠了挠头,这菜名都没有听过,可听着就觉得怎么那么好吃呢。
趁着这个时候那些常蹲守四时鲜摊子的那群人,立马在人群里说到底有多好吃,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从鱼丸的弹牙到敲虾面的好看好吃,又说到了鱼籽福袋咬下去的脆,鱼松那蓬松如同
棉花,沾到舌头就化开的咸鲜。
陈大爷不愧是说书的,描绘起吃食来嘴皮子也是一等一的好,把大伙都说馋了后,忙问他上哪吃。
他来一句,“等着吧,我都没得吃。”
真让人想打人,又只能憋着。
高台上的鱼行东家见大家讨论热烈,让边上人赶紧敲锣打鼓,等声音渐渐平息后,他喊,“今日就到这,明日大家起早来啊,早点来,还会发几百张红票给大伙。”
他的意思就是今年让其他老百姓也有机会能吃,这话一出,全场沸腾,都在想着怎么拿红票。
至于头名,今日是不会上台的,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后两日能不能保持得住。
所以江盈知在今日里领到了她人生里,沉甸甸的五两银锭子,在大家的欢呼声,和同行的不可置信里。
她赢走了那五两,拿走了今日头名,也让同行和在场所有人,记住了四时鲜。
一路得意带风回到食铺,已经有好多人站在那恭喜她,江盈知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到了没人的时候,那枚小银锭从周巧女的手里,再传到小梅那里,一轮轮传下去,直到这时大家才终于确定,居然赢了!赢得那么光彩。
“快来,吃鸡腿,”周巧女拿了鸡汤,她把家里刚养没多久的老母鸡给杀了炖上。
王三娘刚下工,一脸兴奋地问,“赢了,真赢了啊,可以啊,小满你真有出息。”
“明天做什么,是不是大菜,要不我休工一日,给你帮忙去。”
随着王三娘的问话,其他人的目光立马转过来,江盈知正吃着鸡腿,闻言忙摇摇头,“明日做点简单的。”
她定好了炸鱼柳和椒盐鱼块,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吃完鸡腿后她跟大家解释,“别看我今日赢了,那都是他们不知道我,没有准备。”
明日两家酒楼肯定会死死防着她,估计要出些大菜,她本来就没有想在明日争第一的兴致,才不跟他们玩,做点简单的,等着第三日。
她摇头晃脑地说:“这叫三十六计之隔岸观火。”
“吃你的鸡腿去吧,还整上兵法了,”周巧女敲敲她的脑袋,“少想点,早些歇了睡下,还有两日呢,别把自己身子整垮了。”
江盈知夜里睡得早,起得更早,一路挤、挤、挤,终于挤进了长乐街。
新丰楼和四海庄的人早就来了,看见她神情复杂,仍有不敢相信和不解,倒是没有出言说点什么难听话。
江盈知哼着小调,倒不是因为自己昨日得头名,而是兴奋于自己压得丝毫没错。
大概是不甘心被她压一头,又或者是今日必须得赢,新丰楼的大师傅用上了鱼翅,她正大光明偷看,鱼翅可分很多种,差的又短又疏的叫散翅,而好的又长的称为排翅。
江盈知一看就知道,用的是上好的小排翅,真够舍得的。
鱼翅本身没有味道,新丰楼做的是道借味菜,江盈知嗅了嗅那边的香气,确实用了绝活。
那汤底是鸡汤,鱼翅绝对用鲍鱼、火腿、干贝一同炖煮煨烂了,她都能想到吃的时候,那鱼翅吸足了鲍鱼、火腿这些的香气,味道醇厚浓香,真是道大宴的压轴菜。
至于第二道菜因为很有意思,不是海浦的风味,应该横跨了山海,是晋省那边的,叫鱼羊包。
江盈知曾经吃过,只能说这个吃法很新鲜,但是特别难做,鱼要先去腥,羊肉要想不膻,得只取后腿肉,鱼和羊肉在老汤的融合中,面皮煎熬后,别有一番奇特的味道。
至于四海庄那边,应该还防着她,留了一手,做了黄鱼四吃,用专门的四合盘,有酱焖、红烧、雪菜、灌汤。
另一个看着很像鱼丸,但不是鱼丸,应该叫鱼包,比江盈知做的鱼包肉更讲究,里头的馅用了鱼胶、香菇、鲜肉和腊味,皮薄馅大,瞧着很晶莹剔透。
如果要按食材比,江盈知肯定比不过他们,今天也没有同他们比的意思。
她瞧完了后,开始下锅炸自己的鱼柳和鱼块,这让两边酒楼等着她大露一手的,不免都有点失望,或者说特别失落。
但同时心里也不免得放松了些许警惕,总觉得她昨日不过是做了道外地风味的拿手菜罢了。
江盈知今日做的实在简单,就是油炸,撒椒盐粉,甚至连碗筷都省去了,只需要用油纸装着。
但她很气人,自己这边忙完了,然后等新丰楼的鱼翅和鱼羊包弄好,拿上昨日没有用的红票,走过去把红票递过去,半点不避讳地说:“换鱼翅和鱼羊包。”
尤其这会儿渔民还没有进场,新丰楼的菜才刚做好,正是鲜美的时候,她那鼻子就跟镶在锅灶上头一样,立马闻着味过来了。
新丰楼的帮工看看她手里八张红票,又看了眼自家大师傅,面色复杂。
那大师傅无法拒绝红票,又觉得很糟心,只能转过身挥了挥手,“拿给她。”
江盈知专门卡着点的,这鱼翅还是鱼羊包,就得刚刚炖好没多久才好吃,要是再晚点,味道打了折扣。
端过到自家摊子上后,江盈知连忙招呼小梅几个,“赶紧来吃,错过今日可就没明日了。”
她今天早上没吃多少东西,昨日早打算好了占这两家的便宜,她美其名曰尝鲜。要是这会儿错过了,下一次要花钱,她才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