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芳雪仍然昏迷不醒,所以她的回忆录怎么落入宋光明手中,只能问这个试图谋杀她的男人。
为了让宋光明开口,专案组想尽了各种办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用;从千里之外找来了他父亲,没用;车轮战、疲劳战以及各种常用的审讯战术都没用,因为他丝毫没有否认自己杀害陈芳雪的意思。
唯一的反应,发生在听到陈芳雪没死的消息时。他抬起眼皮直勾勾盯着白队,似乎想从警察脸上看出这消息的真假,但马上又闭上了眼,似乎陈芳雪是否已死也与自己无关了。
似乎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只能继续从外围接着查。
同宿舍的工友说,由于施工暂停,大家闲着没事干,很多人出去打零工了。出事前几天,宋光明因为琐事跟人吵了一架,甩手离开了工地,直到周日晚上才回来。工友们骂他不仗义,有活儿也不叫上大伙儿,他说自己办事去了。大伙儿不信,于是他拿出了火车票做证明。
工友记得,火车票是从中州到邻省西原县的。
宋光明去西原是周三,而两天之后的周五,陈芳雪也匆匆忙忙从上海赶去了西原,走之前还在酒店给两位刑警留下了自己的一部分回忆录。
宋光明为什么要去陈芳雪——即程丽秋的老家?陈芳雪匆匆抛下展会赶回去肯定与他有关。当年的九河湾村早已被水库淹没,能让陈芳雪牵挂的大概只有她的母亲韩彩凤。
西原县龙山乡派出所的吴所在电话中说,经查问敬老院,确实曾有一名可疑人员在那个时间段混入敬老院内,与韩彩凤攀谈。在工作人员发现并将他赶出去前,谈了有两个多小时。问韩彩凤聊了什么,这位失明又老年痴呆的可怜母亲说,宋光明自称是儿子的同学,问了许多程立军和他姐姐程丽秋小时候的事。
但令人疑惑的是,敬老院工作人员并没有见到陈芳雪——无论她叫陈芳雪还是程丽秋,她匆匆赶去西原县都不是为了见她母亲。所以她多半是为了宋光明而去的,很可能两人之间爆发了什么矛盾,最终让宋光明决定痛下杀手。
罗忠平拜托吴所争取找到宋光明那几天在西原县的落脚点,搞清他到底有没有与陈芳雪见面;此外童维嘉提出,宋光明冒充韩彩凤儿子程立军的同学也有点儿不同寻常,是否可以提供程立军的更多信息?
放下电话,罗忠平问徒弟,看过最新的回忆录,有什么想法?童维嘉想了想说,这一部分回忆录衔接前文,截至陈芳雪决定杀掉鼠大和鼠二,也就是杜传宗和龙诚。从已有的内容看,之前的推测属实,不但龙诚的死不是意外,杜传宗的肾病也是陈芳雪背后作祟,只可惜过去太久,很难找到直接证据了。现在的疑点在于这一段回忆录为何会落入宋光明的手中……
“等吴所那边查到宋光明和陈芳雪在西原县怎么碰面的,估计就清楚了。”罗忠平显然对徒弟的答案并不满意,继续追问道,“除了等消息,你觉得咱们还应该做什么?”
“应该再找钱主任聊聊了。”
童维嘉说着,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与钱主任约在杏林酒店见面。本应该去他家的,但钱主任说楼上正在装修,每天吵得很,不如换个地方。问他换哪里合适,他主动提出去杏林酒店的茶苑。
两位刑警驾车抵达时,钱主任还没到。方老师殷勤上来倒茶,八卦打探陈芳雪被刺的案子有什么新进展。罗忠平笑笑说没什么进展,想起个事顺路过来问一下——小陈的前男友打过她多少次,有没有十次?
“十次?没有没有!”方老师头摇得像拨浪鼓,“就我看见那一次……哦,还有一次,提分手时打的,第二天我看到小陈脸上有伤。”
“那跟踪骚扰的次数呢?”童维嘉问,“有十次吗?”
“十次?那可不止!最开始天天来,后来隔三岔五来……咦,你们为什么这么关心‘十次’?”
“没什么。”罗忠平和徒弟对视一眼,“杜总生病后小陈又在你这里干了多久?”
方老师想了想:“差不多又干了一年,到2001年三四月份吧。”
“宋光明呢,自从杜总出事后,还上门骚扰过吗?”
方老师摇头:“没有了。我当时也有点儿奇怪,好像时间有点儿巧合;但小陈说,那家伙到外地去了。”
童维嘉暗暗思忖,出事后宋光明放弃纠缠看似合理,毕竟住的房子炸了,他不得不搬家;但以他的个性,难道不应该怀疑陈芳雪是凶手,进而更盯紧她吗?
不久钱主任到了,方老师意味深长地烧上一壶水,笑笑出去了。罗忠平慢条斯理地洗茶倒茶,却正眼都不看他。童维嘉心底痒痒的,也只好学师傅的样子故作深沉。果然钱主任端起茶杯便绷不住了:“我就知道你们会再找我的,但总觉得,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为什么觉得我们会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