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不准。一不准交谈案情、传递书信,策划对抗审讯、起诉、审判工作。二不准传习作案伎俩,散布反动下流言论。三不准称王称霸,拉帮结伙,打架斗殴……”
“263!”
监规默背到一半,铁门外传来管教的声音。她立刻起身立正站好。
“到!”
铁门打开,管教示意她跟自己走。还没到午饭时间,监室打饭的任务也不归自己,这是要去哪里呢?又一次提审吗?她心中疑惑,却不能问。
“进去,衣服脱了!”
竟然是医务室。入监体检便在这里做的,脱得精光,里里外外看个遍,才不管你是否羞耻。当然,经过天歌那一年的磨炼,她在陌生人面前脱衣服早已没有了心理障碍,更何况眼前的医生还是个女的。
利索地脱掉了衣服,等待医生检查。不是常规体检,她想,难道要放自己出去了?
比入监体检快了很多,只看了看体表有没有外伤。签过字后重新穿上衣服,便被管教领着继续向门口走去。
真要把自己放了?她不敢相信。
“辛苦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很快也看到了那位老刑警熟悉的面孔。他的身旁跟着年轻的女刑警,正向这边看来。
最后一道铁门打开,她被带到两位刑警面前。
“你的母亲病重。出于人性化执法的要求,根据相关规定,我们得到批准,带你回去探病。”
“我,母亲?”
看守所里不许交谈,几天没说过话了,吐字有些口齿不清。
“程丽秋的母亲。”老刑警点了点头。
罗忠平没有说谎,警车离开看守所便一路朝西南方向驶出了中州。她贪婪地望着公路边的农田和行道树,还有更远处起伏的山峦。
“现在可以说话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开车的童维嘉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笑着说,“哦,你的信我们看到了,写得挺好,对我们有很大启发。”
也许是圈套,她想。一定是的,千万小心。
“你要没问题,我先问!8月31日夜里咱们在南山,你到底怎么给我下的安眠药呢?我一直想不明白……”
“我告诉她,肯定是下在杯盖里的。保温杯里的咖啡没事,倒在杯盖里给你就有事,那问题肯定在杯盖里啊,对不对?”罗忠平插话,“这不是审讯,也没录音,放心好了,就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想多了吧?”她毫不犹豫地回答,“童警官就是太辛苦,自己睡着了。”
之前的几次提审,她都小心翼翼守住了底线。冒充杜娟外逃以及偷取警服与孩子见面都被抓了现形,没有办法抵赖,但从远的龙诚之死到近的西苑豪庭小区纵火,坚决不能承认。
没有非法获利,冒用他人身份就算不上诈骗,最多判拘役或管制;就算冒充警察,自己也没有招摇撞骗,正常来说,拘役半年差不多了……
“我们这是去西原吗?”她忍不住问道,也为了岔开话题。
“不然呢?”童维嘉说,“你还有几个妈?”
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难倒他们发现什么了?又或者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了陈芳雪的身世?最好的策略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她决定了,闭上眼睛假装睡去。
不知不觉真的沉入了梦乡。
自己在深夜的大街上奔跑,追赶一个小男孩的背影,好不容易追到,男孩大喊:“你不是我妈妈!”是小石头的声音,扭回头却是孟珂那张呆滞有病的脸……“没问题,我给孩子表演个节目!”程立军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三个盘旋的光点,“姐,你真把我照片寄给咱妈了?有没有寄你的呀?”三个光点化作焰火在夜空中炸裂,映亮了杜娟的脸,她攥着酒瓶狂饮,哼唱着张惠妹的《姐妹》,“我终于明白了,”她说,“你不是陈芳雪,你是程丽秋,你假扮了一个人去假扮自己,今后你还要假扮假扮你的人……”冰面在她脚下开裂,挣扎呼救的却是另一个面孔,伴随着一阵夜枭般的笑声,“早死早托生,大家都轻松”……自己急得在漆黑中狂奔,心头却一阵剧痛,闪着寒光的匕首插在胸口,宋光明扭曲的脸正疯狂大喊“魔鬼去死”……
不,不能死,我还不能死!她大叫一声惊醒,发现车已停了下来。
夕阳下,一片洒着金光的湖水。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师大芙蓉湖,但立刻知道不是。童维嘉拉开车门,示意她下车。下车走到湖边,罗忠平正出神地望着平静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