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者在玩偶装里

废乐园事件 斜线堂有纪 65587 字 2个月前

1

真上一起来就朝别墅走去,毕竟还要吃早餐。虽然只靠自己带来的东西也可以充饥,不过,要是还能吃点其他食物就最好不过了。再顺便来点牛奶之类不好携带的东西,那真上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带着行李卷回来的真上,一到别墅,却发现大厅里全然不是吃早餐的氛围。门一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真上,真上表情抽搐,问道:“呃……怎么了?”

“主道先生不见了。”常察心神不宁地说。

经她这么一说,真上才发现,房间里的确不见主道那威严的身影。

“真上先生,您知道些什么吗?”

涉岛表情僵硬地说。说完,她用手指揉着眉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什么也不知道……”

“啊,不是的。我不是对真上先生你叹气。今天我们所有人的身体情况都不太好……”

听到这里,真上才发现,集中在大厅里的所有人好像都没什么精神。卖野明显脸色很差,看起来似乎很困,就像是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叫醒了。

“吃过晚饭后,身体就变得很倦怠。那之后我就一直睡着……感觉很奇怪。”

卖野很困倦地揉着眼睛说。

“会不会是被下药了?总不可能大家刚好一起不舒服吧。”

说话的是蓝乡,他看上去倒和平常没什么差别。

“蓝乡老师精神不错啊。”

“啊,我好像刚好避开了。吃的东西都是有独立包装的,到底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饭后的咖啡?”编河看着右手腕上的白色手表说,“现在是八点零二分。我是睡眠时间很短的那种类型,每晚睡眠时长基本只有五个小时,多了也睡不着。昨天我十二点之前就睡了。细思极恐啊。”

“咖啡的话,有可能哦。刚好我没喝。”蓝乡说。

“如果是咖啡,我就变得很可疑了啊。而且,卖野女士也……”

涉岛的语气毫不在意。卖野随即尖声申辩:“我什么也没干!”

猜忌的阴云笼罩在众人之间,杯弓蛇影。

而此时,真上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大家自己并没怎么觉得困倦。虽然喝了咖啡,但并没有变得疲倦。要说他和别人有什么不同,那就只有没放条装砂糖这一点了。难道说,有问题的是那个砂糖吗?只是,现在并不知道有谁放过那个砂糖,而且倒咖啡的涉岛和卖野也放了。卖野在喝过可可之后,还喝了一杯咖啡。要真是这两个人下的药,不知道动机是什么。想让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好好睡上一觉吗?

“顺带一提,我也很困。但我喝的是热可可。”鹈走打着哈欠说。

“我本来就一直为失眠困扰,不管下药的是谁,我都没有责怪他的打算。”

“涉岛女士,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很不稳重……大家都被下了药,而且主道先生不见了,怎么想情况都很不妙。”

常察说着,听起来很气愤。

“主道先生可能只是单纯地出去探索了。毕竟他对幻想乐园的寻宝那么上心。”

成家脸色稍显苍白,豁然开解道。的确,这样想更自然。

只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彻底推翻了。

“很抱歉。告知得有些晚了。”

佐义雨说着,进入大厅。

“您去哪儿了?在这么重要的时候。”

对编河的质问,佐义雨烦恼了一会儿才回答。

“发生了一件事,我不得不请示十嶋决断。”

“难道和主道先生不见的事有关?他离开幻想乐园了?”

蓝乡说完,佐义雨缓缓摇头。

“这件事真是很难说出口……”

佐义雨用比平常更低沉的声音说。她那难以琢磨的样子本身就莫名其妙。

“今天凌晨一点三十二分,主道先生的腕带突然感知不到他的心跳了。也就是说——”

“是他摘掉腕带去哪里了吗?”

“这种情况和心跳停止、生物电流断掉还是有区别的,也就是说——”

“他死了,对吗?”

真上脱口而出。周围的视线聚集到他身上,而这次,却没有人说些“很不稳重”之类的话了。

“我们出去找找吧。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卖野面容僵硬地说。她说话的样子狼狈至此,就好像在昭示着悲剧已然发生。

2

离开别墅的瞬间,真上被迷茫与恐惧侵袭。在这宽阔的游乐园里,主道会在哪儿呢?也许是正值清晨,阳光倾泻而下,打在幻想降落伞的伞面上,伞下光影斑驳。从远处看时,看不出伞面有开绽的地方,而此时,年月的流失却在漏光处显露无遗。真上想到了天象仪,阳光透过破洞镂空,创造出一片虚假的星空。

“游乐园为什么不好用在推理小说里,我算是明白了。太大了,尸体不好找呀。实施犯罪倒是挺容易的。这不是找准时机想杀就杀嘛?”蓝乡说。

“别再说些不招人待见的话了。”这时,真上耳中传来奇怪的异响。“我听说,游乐园基本都会采取一些驱赶鸟兽的措施。四周会播放野兽讨厌的声音,以阻止它们进入。”

“怎么突然开始讲上奇妙小课堂了?游乐园杂学?”

鹈走冷着一张脸,很是不悦。

“不,硬要说的话,这应该是野生动物方面的知识。”

真上说着,心中越发忐忑不安。耳畔,十分熟悉的动物嘶鸣声传来。

“幻想乐园建在山里,野生动物来袭的可能性很高,当时,这类装置应该是配备了。但是,如今的幻想乐园只是一座废墟。也就是说——”

真上向嘶鸣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众人没有一句抱怨,纷纷跟了上来。

路前方是云霄飞车。沿着站台往前,头顶有蜿蜒陡峭的轨道,前方是支撑轨道的几根柱子,感觉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攀爬架。一想到轨道上的滑车会沿着如此复杂的迷宫飞驰,真上觉得这装置也是挺让人绝望的。

不一会儿,众人便在靠近云霄飞车站台,有着很高的铁栅栏的地方发现了嘶鸣声的发出者那蠢蠢欲动的身影。铁栅栏将幻想乐园和外界隔开,用仅仅一条边界线,划分出梦想之国与现实。

象征着智慧的黑色羽翼,在注意到真上的靠近后迅速飞离。它们发出高亢的嘶鸣,响彻整座化为废墟的幻想乐园。

于是,此前一直被山鸦聚集围挡住的东西,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噫——”

卖野噤声一惊。随后,常察也表情僵硬地喊道:“被、被铁栅栏……刺穿了!”

众人视线所及,是全身被血濡湿,仰面倒地的加尼兔玩偶装。它上半身在园内,下半身在园外。

加尼兔的胸部位置有两根铁栅栏穿刺而出。隔绝幻想乐园内外的铁栅栏呈锯齿形,两根错落排列,尖端都呈箭头状。

铁栅栏高约十二米。如此高度,玩偶装还在地面上,也就是说,它是从相当高的位置被刺穿,或者是被强行弄到地面的。

就好像是被从地面生长而出的枪贯穿而亡,让人不禁恐惧后退。加尼兔眼中的星星已经被血濡湿,却依然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那是、什么?那,怎么会……”

卖野颤抖着后退,与加尼兔拉开距离。众人中,最先靠近的是涉岛。

“这里面,是谁……不,恐怕是主道先生在里面吧。”

说着,涉岛毫无畏惧之色,把手伸向玩偶装的头部。真上看见,随即出声制止:“等一下。我来吧。我来……摘掉它。”

这和工作时主动先去倒垃圾或是结账收银的情况是不同的。真上只是觉得不能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

头部附着的血迹相对较少,但真上还是很小心,尽可能地选择耳边的位置去碰触。真上猛地把头拔了出来。扭曲的头部露了出来,混杂着尘埃的血渍散发着腥臭。

果不其然,里面是主道。他表情痛苦,紧闭着双眼,仿佛陷入了可怕的梦魇。

脖颈有一道很大的伤口,让人一眼就觉得那是致命伤。弧形的伤口裂开着,从痕迹来看,曾有大量血液从这里流出。加尼兔的玩偶装全身是血,就是因为这个伤口吧。

“噫!”

卖野直接跌倒在地。明明没什么可逃的,她的手指却拼命地扒着地面,想要从尸体旁逃离。

其他人意外地非常冷静。捂着嘴的常察和移开视线的涉岛倒没什么可说的,编河和蓝乡却也紧紧地盯着现场。不,他们和真上一样,在观察四周。佐义雨和成家……鹈走也一样。难道,他们和这具尸体有什么关联吗?如果是这样,从他们的样子中说不定能发现破绽。

很快,鹈走厉色说:“真是沉着啊……都发生这种事了。”

“哎、是,是啊。”

你不是也很沉着嘛!真上想。虽然很没必要,但已经被人怀疑了。就算是对大家采取同样的态度,真上的可疑之处跟他们也没法比吧。

“不是……我不是在便利店打工吗?便利店……有时候不得不处理老鼠什么的。”

“老鼠和人类都能同等对待,您的感官还真是奇特。”

涉岛满是挖苦地笑了。不管说什么,他们都会往最坏的方向想,好感度只会下降。真上想着现在正是这种时候啊,看向蓝乡的方向,他正在尸体旁边来回端详。不仅关键时刻完全没派上用场,那份冷静也让人生厌。

“喂喂,这不好开玩笑吧……寻个宝而已,还会有被杀的危险吗?”

编河嘟囔着,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腕带检测不到心跳的时间,就是主道先生的死亡时间,对吧?凌晨一点三十二分。这是犯罪时间啊。”成家如同寻求确认一般说道。

一旁的佐义雨回了句“应该是这样”。不知是不是因为找到了尸体,她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主道先生会在玩偶装里……怎么会变成这样?致命伤是脖子上的伤吧。为什么还要特意刺入铁栅栏?”鹈走脸色苍白地说。

“总之,先把他从玩偶装里弄出来……这副样子不太好吧……”

卖野步履蹒跚地靠近加尼兔的玩偶装。制止她的是蓝乡。

“不,请仔细看看。虽然我很理解卖野女士想要把主道先生安放好的心情,但这是不可能的。”

“哎?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看了不就明白了吗?主道先生和玩偶装一起被铁栅栏贯穿了。在被刺穿的情况下,是脱不下来玩偶装的,如果不把铁栅栏拔出来的话。但这个高度,根本就没法拔出来吧。”

蓝乡说着,特地敲了敲附近的铁栅栏。

“很难想象吗?那么,请想象一下莉卡娃娃的腹部被铁签刺穿的情形。铁签刺穿的状态下还能脱衣服吗?就是这么回事哦。”

正如蓝乡所言。围绕着幻想乐园的铁栅栏,其高度粗略估计有十二米。若想将主道的身体从铁栅栏拔出来,就不得不一口气将主道的身体向上抬十二米。

“就算把穿着玩偶装的主道先生用绳子之类的东西绑住往上拉,一个人也是做不到的。主道先生恐怕有七十公斤吧,还要再加上玩偶装的重量。”

“那,把铁栅栏破坏掉不就行了吗?应该有能切割铁栅栏的工具吧?”编河说。

“也不行。幻想乐园的铁栅栏没那么容易弄坏的。这个铁栅栏不仅用于防止人类入侵,重要的是能保证野生动物也进不来。足以对抗熊的臂力的栅栏,不可能轻易被破坏。”涉岛冷静地说。

规划这座游乐园时,人们本以为它会存续几十年。这些铁栅栏即便经过二十年岁月也依然很结实。栅栏之间十厘米的间隙也是考虑到熊的问题才定下的尺寸吧,真上想。

“那在玩偶装上想办法不就行了吗?”鹈走说。

对此,还拿着加尼兔头部的真上回答道:“这也很难操作……玩偶装,特别是这种可以适配各种娱乐设施的类型,都会做得非常结实。摸摸这个头就能发现,刀具应该是没法刺透它的。但是,用其他方法又有可能伤害到里面的主道先生……”

真上没能说出口,破坏这件玩偶装最好的方式就是烧了它。可那样的话,主道的遗体肯定也不会完好无损。

“那主道先生的遗体只能就这么放着了吗?”

卖野捂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叫警察来,把情况说清楚的话,用起重机之类的就能抬上去了吧。现在只能这样不去动他了。”

真上说完,编河说了句“真是恶趣味啊”,斜着眼看真上。说得就好像是真上在故意羞辱死者一样。

“话说回来……确实很奇怪啊。为什么凶手要做这种事?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么高的铁栅栏刺进去啊。”

成家疑惑不解,真上思忖片刻开口说道:“刺入的方法还是有的……这个位置就没问题。”

“这个位置?什么意思?”

“请看这个铁栅栏上方。”

顺着真上手指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向铁栅栏上方。那里有蓝色的轨道。这轨道存在于头顶之上太过理所当然,导致大家都没怎么留意,险些忘记。

“这个铁栅栏上方,正好是银河云霄飞车的轨道。虽然只是刚刚离开站台的那一小段……银河云霄飞车从铁栅栏的顶端开始向上攀爬,经过第一个落差绕一周回来……从轨道上看准了铁栅栏扔下来的话,不就能刺进去了吗?”

“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到?”鹈走立即提出异议。

“轨道上并不是不能走,轨道旁边有检查用的台阶和小路,只要走那里就行了。”真上说完,鹈走的表情更加惊讶了。

“都说了,不可能做到的。因为主道先生是穿着玩偶服一起被铁栅栏刺穿的。你能抬着一个穿玩偶装的人爬上那么窄的通道,再让他落到铁栅栏上吗?”

“那确实,有点困难。毕竟不得不一直扛着……”

七十公斤再加上玩偶装的重量,即便是真上也很难抬得动。更何况,加尼兔的玩偶装还有相当大的体积,想要完成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不可能的。

“哎,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如果不是从轨道上掉下来的话,用铁栅栏把人刺穿就……”

“想好了再说啊。都像你这么稀里糊涂地引导大家讲话,不乱套了吗?”

“是……”

被鹈走斥责,真上很坦率的声音低沉下去。尽管如此,真上还是想不出除此之外用铁栅栏刺穿玩偶装的方法。

“不,我觉得让主道先生从云霄飞车轨道上掉下来的方法还是有的。”

说话的是蓝乡。

“的确,考虑到重量和体积,让主道先生掉下去还是很难的。不过,如果是穿玩偶装的主道先生自己爬上轨道,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加尼兔的玩偶装不是很方便活动的类型吗?”

“原来如此!不愧是推理作家!”成家嘟囔着感叹。

对此,编河说:“原来是这样,小说虽然都是虚构的,能写出这些想法却是真本事。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蓝乡老师足以把事件解决,不是吗?”

“哇,能被当记者的编河先生这么说,我身为三流作家也算是没白努力到现在。现实生活真是比小说还离奇啊,人类能想象出来的东西,都是基于现实的。”

“那个……蓝乡老师,我能说一句吗?”

“嗯?真上同学怎么啦?补充助手不完善的推理也是侦探的工作哦。你不用在意啦。”

“不是的……我想问,主道先生为什么要穿着玩偶装从轨道上跳向铁栅栏呢?”

“哎?”

蓝乡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表情,就好像没听懂真上在说什么一样。

“哎什么啊……照你这么说,主道先生是自杀的了?为什么主道先生要穿着玩偶装自杀啊……”

“真上,你不看小说嘛?夏洛克·福尔摩斯知道嘛?”

“啊,嗯……是。我基本只看和废墟有关的书。所以,我只看过《技师的拇指》……”

“你对废墟相关书籍的认定还真是独特。这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说过的话: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真相。”

“所以……”

“所以呢,主道先生穿着玩偶装自杀这件事再怎么不可能,那也是排除了所有可能性之后的真相呀。”蓝乡用骄傲的语气说,那表情简直是在夸耀自己把真上华丽丽地驳倒了这件事。

“不,我没觉得已经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因为主道先生的喉咙不是被割开了吗?打算自杀的主道先生跳到栅栏之上,被刺穿后,为什么喉咙会被割开呢?”

“这很简单啊。我们之中有人极度憎恨主道先生,然后,这个人在昨天晚上,为了杀害主道先生而徘徊在夜晚的幻想乐园之中,发现了已经死去的主道先生。本打算亲自动手的此人,觉得心中的愤怒难以平息,于是就割破了主道先生的喉咙!”

“原来如此……这就是小说家的洞察力吗?”

涉岛也不知有几分认真,冷冷地说。

“我明白了。总之,多亏了蓝乡老师,也算是理解了目前的状况有多异常。如果不这样设想,事件也很难成立。”

“真上,你好像从刚才开始就很想反驳我啊。明明连个像样的推理都没有。想要驳倒身为推理作家的我,提出个能成立的假说不就行了嘛。”

蓝乡的理论虽然粗糙,但有一部分的确说得没错。要想反驳蓝乡的推理,真上也必须想出其他方案才行。

“是……现在,就像蓝乡老师说的那样……我可以把加尼兔的头放下了吗?”

“等一下,真上。我明白主道先生的遗体暂时动不了,但是,那个头要是不放回去……主道先生的脸就这么在外面晾着……”卖野紧紧盯着加尼兔的头说。从刚才开始,她就完全不往主道那边看了。

“嗯,那……我把头,放回去?”

“我觉得这样会比较好。”

“不不不,还是算了吧。要是我死后被穿成这样,肯定会变成恶鬼的!”编河说。

“我也觉得比起脸被露在外面,还是把头戴回去比较好。”涉岛回答。

“我也觉得与其让他这种状态放在这儿,还是完整的玩偶装比较好。”鹈走说。

常察也说:“就当是白布盖头不行吗?”

“让真上一直这么拿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把头戴回去吧。抱歉,能麻烦你吗?”

“好吧。”

成家的催促成了众人最后的决定,真上惶惶不安地把头戴了回去。当然,真上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尸体的头,也把喉咙上的伤口看得清清楚楚。

头部戴好后,主道的尸体就像是恶趣味猎奇故事里的形象:在废弃的游乐园里,曾经的吉祥物被处以极刑。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这之后怎么办才好,完全没有头绪。真上想着,要想把昨天看到的情况说出来,那只能趁现在了。怎么办好呢……烦恼过后,真上缓缓开口说:“那个,有一件事我想先说清楚。”

“怎么?”常察说。

“我半夜看到正在走路的加尼兔了。说不定,那时玩偶装里面的人就是主道先生。”

“真的吗?是在几点看见的?”卖野焦急地问。

“时间我也不知道。对不起……我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望向幻想乐园,就看见加尼兔正在走……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发生这种事之后,真上才意识到那应该是现实。加尼兔的玩偶装曾在黑暗的游乐园中一步一步地游荡。

“我觉得,它可能是从存放加尼兔玩偶装的G3仓库那边过来的。这样一来,玩偶装里的人是在仓库穿上玩偶装,再走到这边——也就是银河云霄飞车附近的。”

“为什么回别墅那时不跟我们说呢?”鹈走苛责道。

“都说了,我还以为是我睡糊涂了……我怎么可能想到会有人大半夜穿着玩偶装搞游行。”

“说得也是。都是有些年岁的大人了,谁能想到有人做那种事。不过,特意穿着玩偶装的人是……”

编河用试探的目光看着真上。

“我现在也没法保证里面的人一定是主道先生。不管主道先生是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割喉的人确实存在。没准最开始穿着玩偶装的人就是割破主道先生喉咙的那个人——那个割喉犯!”

“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只是猜想……穿玩偶装可能是为了阻隔溅出的血液。如果割喉犯原本就打算割开主道先生的喉咙,那为了阻挡溅出的血液,玩偶装是最合适的了。”

只是,关于这一点尚且存疑。如果在意溅出的血液,采取其他的杀人方式就好了,没必要特意瞄准容易大量出血的咽喉。而且,这样一来顺序就是杀人之后再给死者穿上玩偶装,然后再丢到铁栅栏上,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决重量的问题。

真上正在烦恼时,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声援。

“的确,割开主道先生咽喉的凶手原本就穿着玩偶装这一点很容易理解。毕竟主道先生不是喜欢这种诡异恶作剧的人,很难想象他会自己主动穿。穿玩偶装应该是为了某种伪装,不需要玩偶装的时候,就给主道先生穿上了。对吧?”

涉岛说话时看着玩偶装,片刻后,又看向真上。

“如果不作遮挡直接杀害主道先生,很有可能会被真上先生看到。”

“啊,嗯……是的。穿上玩偶装之后,别说脸,就连体形也是看不出来的。”

就算是这样,真上也无法理解穿着那种东西去杀人的凶手的心理。只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那,为了让真上目击,凶手特意扮成加尼兔,也是有可能的,对吧?”

说话的是蓝乡。

“这样一来,穿不进去玩偶装的人就被排除了嫌疑。比如个子太高的真上,还有身材娇小的涉岛女士。”

蓝乡故意挑拨离间,用确信凶手就在众人之中的语气说。只是并没有奏效。

“我不觉得凶手故意想让我目击。”

“为什么?”

“我觉得,加尼兔一定想不到我是在哪儿睡的。”

准确地说,是加尼兔里的人。那时,加尼兔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真上。

“故意让我目击是不可能的。我觉得,凶手应该是觉得不会被人看到,才穿着加尼兔的玩偶装那样走的。可以说,凶手要是知道我睡在那种地方,应该就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出去走了吧……啊,不过,要是有人知道我睡在哪里,那就另当别论了……有人看见我睡在哪儿了吗?啊,这话就相当于是在问谁是凶手啊……好难……”

“谁会知道啊。说要睡在睡袋里的只有真上。”常察有些怒意地说。

“被真上残忍地嫌弃之后,我也不知道后面的事了哦。”蓝乡摇头叹息。

“真上昨晚在哪儿过的夜?”

被成家这么一问,真上立即指向自己昨天的宿处。所有人目瞪口呆。

“摩天轮的吊舱里……对半夜的加尼兔来说,位置还挺上面的。”

幻想乐园持枪随机杀人事件的关键场所,耸立于园区中心。

“那个,是那边的绿色吊舱……时针方向的话,是四点钟位置的那个……我进去的时候,它还在两点钟位置,我在里面动了动,它就慢慢下降到那里了。”

虽然真上在里面时尽可能用得很小心,但有人过夜的痕迹应该还是留下了。想要目击加尼兔,一定程度的高度是很有必要的,众人对真上在哪儿过夜也许已经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

“等等……怎么做到的?”涉岛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喃喃道。

“支柱上有梯子。虽然是检查器械用的……用梯子一直爬到中间,然后通过钢架进到吊舱里。以前的摩天轮是人力驱动的。作为动力源的人会乘着转轮的钢架一圈一圈地转。幻想乐园的摩天轮就是这种类型,很结实的,能爬上去。我上去过……”

真上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在骗人,语气稍微有些强硬。就算现在让他再上一次也行。又不用背着行李上去,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

“凶手。”鹈走小声嘀咕。

“哎?”

“凶手就是你吧!那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凶手肯定就是你!”

“等……等一下!这不对吧?为什么在吊舱里睡觉就是凶手啊……杀人事件分明是在下面发生的,在上面睡反而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这种时候如果不好好说清楚,说不定真的会被当作凶手对待,真上决定先声明观点。

“这还真是没想到啊。不过,为什么你拍照片的角度很特别,我算是知道了。居然是从那么乱来的地方拍的,怪不得那么有趣呀。”

蓝乡表示认同。照片是指真上传到博客上的那些。蓝乡说得没错。真上从小运动神经就还算不错,他可以在被允许的范围内自由地拍摄。也因此,那个博客多少还是有些话题度的。如果不是这样,谁又会去看外行人用手机拍的照片呢。

“也就是说,穿玩偶装的人是以被真上目击为目的这么做的这条思路……不通了呀。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摩天轮里睡着人吧。被目击纯属意外。”

“意外……就算你这么说……”

“还是不知道凶手真正的意图啊。”从刚才起就一直惶惶不安的卖野说道。

“如果不是为了让真上目击,那为什么要穿玩偶装呢?又为什么要让主道先生穿玩偶装呢?他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也是寻宝的一部分吗?他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他想把我们怎么样?!”卖野越说声音越高亢,“如果这也是寻宝的一部分,早知道就不来了!我已经要到极限了!”

“请您冷静,卖野女士。您表现得就好像是做过什么亏心事一样。像卖野女士您这样的人又不会做什么昧良心的事,没必要这么大喊大叫。”

听见蓝乡的话,卖野喉咙颤抖,哽咽无言。蓝乡虽然表面上像是在安慰她,可事实效果却是雪上加霜。真是恶趣味。

但是,卖野的畏怯的确不正常。看她的样子,分明是有什么会被杀的理由。

“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再怎么想也不会有结果的。”成家梦呓般喃喃。

“我们还是先回别墅吧。再接着看主道先生的遗体也……”常察谨慎克制。

“是啊。警察来之前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一直在这儿站着也不是办法。”真上理所当然地说,全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僵硬的表情。

3

回到别墅后,立刻开始吃早饭的只有真上一个人。真上边大口啃着羊角包,边看着表情诡异的众人。最夸张的是卖野,说觉得不舒服,想去外面透透气,结果又很快回来,来来回回、神神道道,最后又说一个人出去觉得害怕,拜托蓝乡陪她才算了事。幻想乐园除了受邀前来的众人应该没有其他人了。真上觉得,和有可能是凶手的蓝乡一起出去不是更危险嘛。只是他什么也没说,说了也只会加剧众人的恐慌。

“说不定,这也是十嶋庵设下的挑战的一环。”编河耸着肩说。

“怎么可能……这也太过分了。”

如果浑身是血的兔子玩偶装和谜题有关,那十嶋庵一定是个疯子。但事实应该并非如此。正在氧化的血迹已经开始发黑,玩偶装原来的淡粉色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先不说主道先生是怎么被铁栅栏刺穿的,有人故意伤害了主道先生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快点叫警察,然后结束寻宝吧。”

说起来,这里没有信号。也就是说,只能拜托佐义雨联络警察。不,既然看过了主道的惨状,她应该已经联系过警察了。

“佐义雨小姐……警察什么时候到?”真上问。

佐义雨一直待在他身后,从刚才起就很反常地保持沉默。很快,她露出优雅得体的笑容,回复道:“还没有联系警方。我认为这件事不该由我一人决定。”

“难道十嶋庵氏的指示让您为难了吗?”涉岛皱眉发问。

幻想乐园已经是第二次发生杀人事件了。也许十嶋庵并不喜欢警方介入。

“不,十嶋什么也没说。事实上,我需要请示的是在座各位。”

“在座各位……是说我们吗?”

“是的。是否要联络警察,由在座的各位决定。”

佐义雨的发言让人一时间难以相信。有人在眼前死去,不是讨论该不该叫警察的时候吧。

真上急忙说:“肯定要叫警察的啊,毕竟发生了这种事件。主道先生可是被人杀害了……很有可能被人杀害了,现在可不是优哉游哉寻宝的时候。而且,警察赶来这里还需要一些时间,对吧?”

“是的……这附近什么也没有,警察赶到这里的确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几个小时之后应该能到。”

话说回来,这里的所有人是那个十嶋庵。与大财阀十嶋集团相关的事很难不会对警察的到达时间产生影响。警方应该会找架直升机直接飞过来吧。

“那就没什么可纠结的了。编河先生,你觉得呢?”真上问向编河。

编河靠着铁栅栏,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他是众人之中最有可能与外部保持联络的人,应该会赞成叫警察来吧。

“有人在这里被杀,还被放在了兔子玩偶装里……真是让人受不了。简直就像恐怖电影。”

“是啊……我们不知道凶手的目的,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可能有危险。这种情况下还留在幻想乐园太危险了。”

“我不同意。”

说话的是涉岛。她态度坚决,清清楚楚地继续说:“佐义雨小姐。我想跟您确认一件事,如果警察介入,寻宝活动会怎么样呢?总不会改日继续吧?”

“寻宝活动会取消。正如十嶋先前所说,幻想乐园将作为废墟向公众开放。”

佐义雨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宣读体育项目规则。

“是这样,是这样啊,我明白了。那我还是不同意报警。”

“涉岛女士,这太诡异了。”

即便真上这样说,涉岛的神情依然没变。

“我只是表达自己的意见,有什么诡异不诡异的?佐义雨小姐刚刚也说了,让我们自己决定。我只是顺势表明立场而已。”

“有人死了,正常来讲就该报警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对我而言,现在是非常时期。主道先生去世,我很悲痛。可让警方立刻介入调查也没有意义,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如此,我想要继承主道先生的遗志,得到幻想乐园。”

涉岛说的话明显很诡异,却又过于冠冕堂皇。她毅然决然的态度仿佛昭示着她的话里没有掺杂半点私心。

“警察总会来搜查幻想乐园的,到时候,就说是涉岛女士不愿意及时报警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涉岛并不在意真上的话,扫视四周众人。

“话虽如此,在座的各位地位理应平等,还望诸位也能表明意见。如果最终不能彼此说服、统一意见,少数服从多数可以吗?”

“少数服从多数,不管怎么想,大家肯定都赞成报警的吧?”

然而,与真上的意见相反,一个声音说道:“不,我也不同意报警。”

常察对着真上,再次说道:“很抱歉,真上。我不想报警。”

“常察小姐怎么也这么说?这种情况下,怎么能没有警察?”

“如果只是觉得必须要有警察的话,这里倒是有一个。”常察边说边在怀里摸索。然后,她从内兜里掏出了在电视剧里常能见到的藏青色警官证。

“隐瞒了身份,非常抱歉。我的的确确是个警察……我会保证大家的安全。因此,暂时还请不要叫来除我之外的警察。”

看着常察这副姿态,真上感到心中的种种疑惑都有了解答。

“这种事怎么可能有人信?”

编河话音刚落,常察什么也没说,直接把警官证递给他看。

“你要觉得是假的,我也没办法。你可以好好检查一下。”

“为什么警方的人会在这种地方?”

“啊啊……所以你才……”

真上说完,常察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白领,我觉得你至少是和警方相关的人。”

“你是在虚张声势吗?我应该没有做出暴露身份的举动吧?”

“那个……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你拿手电筒的方式。常察小姐的惯用手应该是右手才对,在镜宫时,你却用左手拿手电筒。大多数人都是用惯用手拿手电筒的,但是,常察小姐却选择在黑暗空间中空出了自己的惯用手。除非你有防备紧急事态的习惯,说得具体一些,也许你是在为能够时刻准备拔枪而空出惯用手。我本来还以为是我想太多了,可开门的时候也是,你不是从正面直接开门,而是习惯把身体藏进门边阴影处后再开门,很明显不像是普通的白领……”

真上事无巨细地罗列出自己的推理,让常察一时哑口无言。

“什么情况?难道你其实是个侦探?”

“在便利店工作的话,会不知不觉掌握各种各样的技能。比如,仔细观察客人从而判断出职业之类的……还有,这个人会不会买加热简餐、烟之类的,状态好的时候,连买什么牌子都能猜中。”

猜中了会很开心。值夜班的时候没什么娱乐,因为注意力很容易被中途打断,所以真上很沉迷于这种推理游戏。

“这和便利店推理完全不是一回事吧……”

常察依然满心困惑,但姑且接受了这个解释。

就这样,室内又陷入一片沉寂。就算常察在场,也不能就这样不报警吧。

但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却是涉岛。

“既然有警方的人在,各位也能安心了吧。”

“怎么可能?”真上随即打断,涉岛的表情却不以为然。

“但是,常察小姐也是具备搜查能力的吧?更何况,她也知道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搜查方面交给她比较好。”就连成家也这么说。

“顺带一提,我也不同意报警。要是警察来了,肯定会被问这问那的吧?这样说不定会对未来有影响。绝对不要这样。”鹈走漫不经心地说。

“现在不是考虑就业的时候!”

“没有好好就业的人有什么资格讲这种话?被卷进这种事件,肯定会被报道出来吧。我可不想在这种没什么好处的节点上结束。”

“好处,是吗?这股无利不起早的劲儿,我懂啊。”未曾想,编河也用这种好似善意的语气说道。

“编河先生是记者吧?记者可以这样放着尸体不管吗?”

“没关系啦,只要我们把凶手找出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那家伙身上,不就行了吗?就说被凶手胁迫没法报警,所有问题就都解决啦。”

这是理应报道真相的记者绝不该有的态度,但编河似乎不以为意。

“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那些报道多少都有改编的成分。”

“也就是说,编河先生也不同意报警,对吧?”

真上就这样被反对派夹击,搞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努力坚持。即便凶手就在这些人之中,自己难道会眼睁睁地被杀吗?既然有能力保护自己,那也不是非要报警不可。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必须坚持的理由了。就这样,真上的思路慢慢转向奇怪的方向。

正在这时,卖野和蓝乡终于回来了。卖野用手绢掩在唇边,小声呢喃:“警察什么时候到?”

“那个,警察可能不会来了。”

为了避免卖野陷入恐慌,真上尽可能委婉地说。可卖野还是发起抖来。

“真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呃,也是没办法。”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呀。”

蓝乡讳莫如深地点头说。他已经预想到会变成这种情况了吗?所有人都选择优先进行寻宝活动、一致决定不报警的情形,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吗?

“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吗?”

“只是听说,没想到真会变成这样。不过,都有可能嘛。只要再有两天,应该就能解决吧?”

得到这样莫名其妙的回答,真上追问蓝乡:“你是说,再有两天寻宝活动就会结束吗?”

蓝乡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震慑住了一般,说:“也不是不可能嘛。”

“那我可以理解成蓝乡老师也同意不报警吗?虽然不知道两天是否能结束,但暂且不需要警方介入。”

涉岛说完,蓝乡表情微妙地点了点头。

“嗯,如果大家都没意见,那我也没问题。”

之前就一直有一丝不妙的预感,蓝乡果然也是反对派。从他爱找乐子的性格来看,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奇怪,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干了。这样一来,天平又开始向另一方倾斜。

“等一下!怎么回事?说什么不报警,是在开玩笑吧?”

让真上的心摇摆回正义方向的,是卖野混杂着哀鸣的叫声。

“有人被杀了啊!怎么能说那种话?”

“就是因为有人被杀了啊,再这样下去的话,寻宝活动就告吹了。”

“寻宝?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难以置信!明明发生了那么残忍的事。太可怕了。而且主道先生就那样晾着也太可怜了,为什么大家能这么无动于衷呢?”

这是至今为止最人道、最正派的言论。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只是用很尴尬的眼神看向卖野。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劣势,卖野低声呢喃着:“为什么……”

“真上。想想办法,说服大家。这样太奇怪了……这样的话,我要离开幻想乐园。我好害怕,只能这样了。那个,真上……”

这时,涉岛向卖野走去。真上还以为涉岛会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但涉岛并没有。涉岛的目光中满是寒意,说:“卖野女士……我记得你。你的工作做得很好,我很欣赏你。”

涉岛用教诲的语气说完,卖野态度一转,大喊:“我同意!”

“我、我也没问题的!我们自己找出真相吧!”卖野口齿不清,像是在附和涉岛。

“等等……卖野女士您怎么了?”

“真上,对不起。我刚刚太过激了。我觉得不能那样太过敏感,给大家添麻烦。”

和刚刚说的完全相反啊。这很不合理。一旁的涉岛冷眼旁观了全程。

涉岛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带有威胁意味的语句。可转眼间,卖野变得完全服从于涉岛了。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让她害怕成那样?

这时,蓝乡缓缓举起了手。

“我虽然并不介意警方晚点介入,但我有点好奇常察小姐为什么不同意报警,理由呢?”

“是啊,我也想问。这样一来,也有常察小姐是凶手,所以才想要阻止报警的可能。”

被成家这样催促,常察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我来幻想乐园,并不是因为喜欢废墟。”常察直直地盯着一旁说,“我……是天冲村的相关人员,作为备用信息,还写明了自己是与中铺御津花有关系的人,所以才被选中。”

听了常察的这番自白,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天冲村的相关人员?你是说,你住在天冲村吗?”

涉岛试探着问,声音有些紧张。也许她回忆起在天冲村进行涉外工作时的事了。

“直到我五岁那年,那起持枪事件发生为止,我都住在村里。因为那起事件,不只是天冲村,我还搬离了天继镇。”

“是这样啊。对不起,我不记得了……与中铺小姐有关系是指?”

“中铺御津花和我是表姐妹。我很敬慕御津花姐姐,不会有比她还要温柔的人了。”

“那……难道说,你恨签付晴乃吗?”编河有些不安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常察缓缓摇了摇头。

“我恨的不是阿晴、不是晴乃先生。杀死御津花姐姐的不是晴乃先生!”

“不可能吧!她确实是被枪射中后身亡的啊。”鹈走疑惑地说。

“以前在天冲村时……晴乃先生和御津花姐姐关系有多好,我很清楚!就算晴乃先生厌恶幻想乐园,也不可能杀了御津花姐姐。绝对不会!”

真上想,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在问到所有的罪行是否真的都是签付晴乃所为的时候,常察的表情就流露出些许复杂的情感。真上要是在那个时候追问一下,说不定早就能套出话来了。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与编河有些愕然的语调相对,常察答复得很坚决。

“我想找出杀死御津花姐姐的真正凶手。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幻想乐园的。如果就这么让警察进了幻想乐园,我就没办法自由行动了。好不容易……才有了找出二十年前真相的机会。”

“找出二十年前的真相,应该很难吧。”

编河像是在说什么即兴台词,常察全然不为所动。

“如果各位能够接受这个解释那最好不过。这种情况下,就算怀疑我是杀害主道先生的凶手,我也能理解。我不会辩解的……但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是这个时候幻想乐园被重新封锁,我会很困扰的。”

常察说完,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大家打量着彼此,试图窥探出他人的态度。

“少数服从多数。不同意报警,想要延期一天继续‘寻宝活动’的人,请举手。”

只有真上没有举手。

也就是说,想报警的只有真上。明明杀死主道先生的凶手可能就在这些人之中,还是有超过半数的人不同意报警。变成只有真上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情形了。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此时的氛围,仿佛真上就是凶手一样。

“决议结束。那么,让我们一边寻宝,一边找出杀死主道先生的凶手吧。没问题吧,佐义雨小姐?”

“我这边没有任何问题。诸位的兴致如此高涨,十嶋想必也会很开心的。”

佐义雨露出一如既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颔首说道。

“虽然很对不起真上,但最终的决议就是这样。当然,这并不是强制的。不管是真上先生让我们屈服去选择报警,还是离开幻想乐园出去找警察,都是可以的。”

“不……没关系。很感谢涉岛女士帮我们进行总结,我对这个决定没有任何异议。我也会尽可能地……找出杀害主道先生的凶手的。”

“太好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获得理解实在是很不容易。”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这里可是有杀人凶手啊,涉岛女士您不害怕吗?”

“我想不出自己会被杀的理由。有人想要害我吗?”

涉岛优雅地微笑着。真上看着这样的涉岛,只觉得这真是个可怕的人啊。

她的言谈举止看起来那么的端庄温和,却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推进事态的发展,甚至众人的情绪氛围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和真上对话时,她还特意用了“屈服”这个词,这也足见她的性格。那是在由此教唆真上用暴力支配众人。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操纵他人的人,必须要小心才行。

一想到当年是由她负责与天冲村进行交涉,真上就觉得不寒而栗。有这样的人作为交涉对象,天冲村的村民们还能好好对话吗?

“不过,这样一来终于能打起精神了。就算我没有什么会被杀的理由,也说不定会因为目击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而被杀。”

鹈走特地看着真上说,完全把真上当成头号嫌疑人了。

怀疑别人到这种程度,自己也有被杀的可能,鹈走却并不同意报警。他们仿佛都对幻想乐园有着异样的执着。到底是在执着什么呢?

“那么,我们就解散吧,还请诸位多加小心。”

涉岛“啪”的一声合上手,宣布全员解散。

真上总觉得,主道先生死后,涉岛显得更有活力了。就好像是终于坐在了该坐的椅子上。

断章2

多亏有御津花姐姐和阿晴在,我终于开始慢慢喜欢天冲村了。村里依旧很闭塞,我还是被村民们当成外人对待,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喜欢这里的自然风光。

阿晴很擅长钓鱼,他教我怎么在河边玩。那时的河还不是把村子分隔成两半的界线,只是一个让人快乐的玩乐场所。阿晴摇着竿,一只长得很肥的香鱼便从泛着光的水面里现身出来。

“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看得仔细。”

尽管阿晴说得漫不经心,但对我而言,这就像是魔法一样。

“但是,阿晴最厉害了。”

“是嘛?谢谢啦。”

“只要长大了,就能擅长钓鱼了吗?”

“并不是这样……凛奈想要学钓鱼吗?”

“不要。我想学会做蛋糕。村里没有卖蛋糕的地方。只有去天继镇的时候才能吃到。”

“啊……嗯,的确是这样。”

阿晴边说,边卷起袖子用水洗手。阿晴的手臂上有一处很大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