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成家在常察的陪同下,在幻想之门等待警察的到来。考虑到自身情况,其他人也一起等在大门附近。
站在银河海盗船旁边的,就只有佐义雨和真上。佐义雨望着熄灭的火把和没有帆的船。船很大,风也吹不动,星星之船无法驶向任何地方,只有已然锈蚀的骷髅随风摇曳。
是真上把她带过来的。
“真没想到,寻宝活动最后的玩家竟然是真上先生,一开始,数你最不感兴趣。”
“打从一开始就没人想过要认真寻宝不是吗?和其他人比起来,我可以说是最认真的了。”
所以,真上最后来这里对答案了。现在,他不是揭开事件“解决篇”的侦探,而是受邀前来幻想乐园的客人。
“那么,你找到宝藏了吗?宝藏到底是什么呢?”
“我把提示的那句‘找回曾经正确的幻想乐园’,理解成把幻想乐园恢复成和试营业时相同的状态。那天是这样的,移开幻想降落伞,给天体观测帐篷腾地方……是这样吗?”
“原来如此,真上先生是这么理解的。”
“不过,我不觉得只要单纯地移动娱乐设施的位置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再现试营业时幻想乐园的配置呢?解读十嶋庵的意图很重要。”
佐义雨默默地听真上讲述。
“十嶋庵想要的恐怕是复原那一天娱乐设施的位置,揭开那天那起事件的真相。只要恢复了试营业当天娱乐设施的配置,就不难发现和那起事件的矛盾之处。”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掌握了同样作为参加者的主道和涉岛的弱点,而发现真相的人也许会像编河那样,想要威胁他们。
“这样一来,二十年前的事件也好,现在的事件也好,就都真相大白了。寻宝游戏的胜利者果然是真上先生。”
“准确地说,十嶋庵把真相本身视作宝藏。正如在云霄飞车前的那段对话,知道真相的人处于优势地位。”
听到真上这么说,佐义雨第一次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云霄飞车?我不记得和你在云霄飞车前说过这些。”
“这段对话,蓝乡老师也听到了吧?佐义雨小姐和蓝乡老师是会共享信息的关系。蓝乡老师就是十嶋庵吗?还是说,你才是十嶋庵,而蓝乡老师是你的传信鸽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首先,是第一天。我只对蓝乡老师说过自己小时候摘枇杷的事,而你却知道我不会过敏。虽然两件事情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但很不可思议。”
“也有可能是蓝乡先生对我说过,不是吗?”
“你说过,你不喜欢闲聊。”
“也许是我一时打破了自己的习惯。”
佐义雨笑着,而真上却摇了摇头。
“不止如此。蓝乡老师本身就很奇怪。比方说,在大家决议要不要报警的时候,蓝乡老师的反应很不自然。我记得,当时我们因为担心寻宝活动会不会中止而纠结是否报警,可只有蓝乡老师一个人,是在以‘因为山体滑坡没法报警’为前提讨论。而那时,佐义雨小姐还没有说过山体滑坡的事。”
“蓝乡先生说过那样的话吗?”
“他并没有直接说,但我在蓝乡老师的发言中感到一丝蹊跷。蓝乡老师是话说到一半,意识到参加者们是通过自己的判断决定不报警的。应该是佐义雨小姐事前告诉他了吧。因为那个时候,蓝乡老师一直在以其他主题为中心和大家讲话。”
本来,他们计划在众人决议报警后,由佐义雨提出山体滑坡的问题,这样就会被迫变成警察无法介入的封闭状态。
然而,和蓝乡的预想相反。执着于各自目的的客人们,自发地提出了暂不报警的决议。尽管眼前发生了杀人事件,众人却依然愿意幻想乐园成为一座山中的孤岛。所以,谈话在那里产生了些微的分歧。
“这样一想,那场山体滑坡也只可能是人为造成的了。只要使用挖掘用的炸药,就足以封锁道路。你们做到这种程度,究竟想在这座废园里做什么呢?”
“在欺负佐义雨小姐呀。”
真上一回头就看到了蓝乡。支撑银河海盗船的巨大台座上的栏杆已经生锈,蓝乡正靠在那里。栏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掉下来。真上抬头,看着露出可疑笑容的蓝乡。
“真厉害呀,真上。真是名侦探呀。”
“顺带一提,我还有其他怀疑你的理由。在办公室,我把手弄脏了的时候,没人想到去拧水龙头,但蓝乡老师立刻让我去用附近的自来水。虽然说过别墅的自来水是可以使用的,但其他地方的并没有人说过啊。”
“看得真仔细呀。”
“你大概也不是时任老师吧,除非十嶋集团的首脑还兼职小说家。”
“很有趣的设定呀。要比写废墟侦探的蒙面作家有趣。”
“对真正的时任老师很失礼哦。”
真上半开玩笑地说。怎么说他也是废墟侦探系列的读者。
“也就是说,你果真是十嶋庵?”
“他两边都不是。”
说话的不是蓝乡,而是佐义雨。
“看过各种各样废墟的你应该明白吧?重要的不是建筑物本身,而是里面的一切是否还活着。比如这次的幻想乐园,我不觉得它是一座废墟。里面的人们还在活跃地思考与交流,把它称之为废墟很不恰当。”
听这说话方式简直就是蓝乡,但说话的却是佐义雨。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分别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是十嶋庵?”
“观察力很不错呀。原本的十嶋庵已经四十多岁啦。”蓝乡说。
“说起来,报上时任古美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是很后悔的。我直到来这里之前才知道,这个作家是关西出身的。”佐义雨说。
两个人发出相同的笑声,让真上有些眼晕。不过,在深入了解他们的情况之前,真上还有话想说。
“所以,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打开幻想乐园,把那些人聚集起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你们心里应该有数吧?”
“所有的东西都会腐朽,废墟自有变成废墟的理由。”这时,蓝乡的语气突然变了,“真上也说过类似的话吧。我也是这么想的。所有的东西都会腐朽,没有什么是不变的,而在变化之中,这个社会运转的基本前提是:人类的感情是持久不变的。”
“是这样吗?”
“是啊。身边的人明天也不会伤害自己,如果不相信以此为前提彼此坚守的社会秩序,社会也就无法存续。”
蓝乡的话很极端,真上无法认同。
然而,幻想度假山庄计划仅仅因为一个人实施的罪行,便就此崩溃了。
“在这里,不变的心究竟是什么,我一直在想。成家先生虽然一直是单身,但也过得简单而幸福。涉岛女士和主道先生就更不用说了。而另一方面,常察小姐到现在还在追寻事件的真相,并为此献上了自己的人生。”
“我想观察一下,把这些困在过去里的人聚在一起,究竟会发生什么?”
真上突然想起常察提到过的小说,那个召集杀人犯举办派对的有钱人。
“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十嶋先生全都知道啊。”
“我们有二十年的时间进行跟踪调查,很充裕。”佐义雨平静地说。
“流程上看似是你们对报名人员进行了严格的审查,从而选出能造访幻想乐园的客人,可实际上呢?至少,成家先生是被邀请的吧。为了达成你的目的,跟所有人都说过了?”
“卖野女士是主动应征的哦。还有,主道先生和涉岛女士不用我说,也表示想要参加。”
真上不免展开想象,其他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的,十嶋庵又用什么样的话语在众人心中埋下了复仇的种子呢——鹈走对编河,还有成家对另外三个人。对编河,肯定是以能够东山再起的世纪独家新闻做诱饵的吧。就这样,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事件发生了。
“我也有件事情很在意。”
“什么?”
“真上为什么突然就化身为侦探了?当然,因为有硝酸铵,必须要趁早说服成家先生才行。但是,这个拜托常察小姐也可以呀。不管怎么说,你担任侦探角色的时间点都很不自然。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解开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