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送走徐子陵后,先把东北和西南两区重新分隔,只留下东壁作唯一贯通两区的出入口。为安全计,活壁仍是关闭,只是没有上锁。接着他朝通往城外的秘道入口走去,依鲁妙子留下的指示开启秘道的隐门,果然如他所料,是另一间相连的密室,另一边才是通往城外秘道的入口。在火熠光下,这间只有邻库八分之一大的小室放置了大小不一共八个桃木箱,令寇仲好奇心大起,决定先查看箱内的东西,才到秘道的另一端探察情况。这时他对整个杨公宝库已有较深入的了解,且愈清楚其中的情况,愈为整个地下建构的匠心独运,鬼斧神工而赞叹。
不过若非有当时权倾天下的杨素全力支持筹划,兼且长安又是在兴建中的城市,想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地底建一座宝库,谁都办不到。杨素在这场与杨坚的权力角逐中,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透过杨广把杨坚害死,杨公宝库备而不用,后随杨素之子杨玄感之死而成为一个谜般的传说。不知如何辗转把秘密传到高丽去。于是傅君婥奉师命来到中原,且大有可能是作探路的先锋,目的是把杨公宝库内的兵器财宝,秘密运返高丽。可惜傅君婥只能进入地库的西南轴,目睹假库的情况当然是大失所望。只顺手取走一批珍宝,希望在江湖引起大乱。其中自有些转折的际遇,那就非寇仲所能凭空猜估。例如傅君婥的师妹傅君瑜,便似对杨公宝库茫无所知,这是寇仲难以解释的。
寇仲打开第一个箱的盖子,里面竟是几套摺叠整齐的衣服,拿起一看,只是普通商旅惯穿的服饰,手工质料不见出色。不用说是供杨素紧急时作逃亡掩人耳目之用,这家伙的确设想周到。衣服下赫然有两个面具,只望一眼寇仲已知是出自鲁妙子的妙手,大喜过望,刚好和徐子陵一人一张,比得到整箱黄金更令他欣喜,连忙纳入囊中收藏妥当。接着把其他箱子逐一打开,两箱是真正价值连城的罕有珍宝,琳琅满目,以寇仲的定力,亦要为之目眩神迷,喜出望外。另外五箱全是各式兵器,无论一刀一盾,均大有名堂,显然是杨素珍藏的历代神兵利器,任取其一,也是练武者梦寐以求的异宝。寇仲大感不虚此行,心想只要让高占道等人任选其心头所爱,必可教他们欢欣若狂。
顺步再到通往城外的秘道入口,火熠光映照下,两条铁轨延伸而去,轨上停放着十多辆铁制车厢,每车十轮,结构坚固,可盛载重物。正要提气疾行,到另一端出口看看,忽然“当”的一声,吓得他弹跳起来,茫然不知发生什么事。
徐子陵从永安渠的出口离开,此地道设计巧妙,出口在渠壁的水底下,只最后一截斜道浸在水里。整座杨公宝库最令人叫绝的地方,是在启动总枢纽前,所有秘道均被封闭,等于把宝库隐形。除非把整座长安城的地下掘开,而当然没有人会这么做。宝库的整个通气系统,则与无漏寺天衣无缝的结成一体。上回徐子陵和雷九指除方丈室外,踏遍整座无漏寺仍没发觉这方面的丝毫蛛丝马迹,便可知其设计的隐秘和功妙。
徐子陵索性沿渠潜游一段水程,到最接近高占道等人的藏身处才从水底冒出来。天上正下着微微细雪,仍是夜深人静的理想时刻。心忖幸好黄昏后立即进入宝库,否则现在该是光天化日。他身穿的水靠是由高占道请这方面的巧匠特制,颜色灰黑,借着夜色,配上徐子陵迅如鬼魅的夜行腾纵术,确有潜踪隐迹的作用。
今晚巡城的卫队明显比昨晚增多和严密,当然难不倒徐子陵这年轻一辈的顶尖高手,他窜高伏低,忽停忽走,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避过几起巡城军后,抵达可遥瞰高占道等藏身宅院的一处屋脊。徐子陵目光首先落到设置在主宅正门檐上的雄鸡瓦当装饰,心中一震,立即晓得有问题。这是他和高占道约定的传讯方法,若一切无恙,雄鸡会正向前方。如若偏右,表示形势危急,他们可能来不及逃走;假设偏左,他们仍有从地道脱身的时间。
宅院乌灯黑火,与四邻的房舍相比没有任何特别碍眼处,但徐子陵却深深感受到其中的重重危机。偏向左方的瓦鸡,把凶兆清楚具体的显示出来。究竟敌人是哪一方的人马?无论对方是谁,能于这要命时刻发动,把他们钳制,为的肯定是杨公宝库。高占道等人曾经他们指点武功,这些年又日夕苦修,要把他们一网成擒,怕只有石之轩、祝玉妍、婠婠、赵德言、可达志那般级数的高手始有可能办到。
不过他立即把赵德言和石之轩两方势力剔除。前者自以为稳操胜券,不愁他们不交易;后者则该因尚未感应到邪帝舍利出土,故不会轻举妄动。想到这里,他敢肯定高占道是给祝玉妍制伏,她们晓得他们今晚会进入宝库,又不愿明刀明枪的和赵德言争个你死我活,只好先发制人,逼他们把舍利先交出来,甚至要他们供出进入宝库的方法。想通这点后,徐子陵深吸一口气,腾身而起,横过近十丈的空间,落在宅院正门前,若无其事的推门入屋。灯火亮起。
婠婠甜美的声音在他后方道:“子陵辛苦了!坐下来喝杯热茶吧!看你湿淋淋的样子,真教人怜惜!”
纵使徐子陵作足心理准备,入目的形势仍瞧得他头皮发麻。高占道等十八个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大厅一角,人人昏迷不醒,纵然没有人监管,可是凭徐子陵一人,能救得多少个?在厅子中央的圆桌处,坐有脸蒙重纱的祝玉妍、边不负、辟守玄、闻采婷、霞长老五大阴癸派巨头,正悠闲的品尝香茗,似对徐子陵的驾临不屑一顾。退路则给封死。
祝玉妍透过重纱朝他望来,淡淡地说道:“你的兄弟在哪里?”
边不负冷哼道:“一句谎话一条人命,你最好考虑清楚再答。”
婠婠飘到他身后,幽幽道:“不要怪我们没有遵守诺言,是你们先出尔反尔,我们被迫使出非常手段。”
徐子陵暗捏不动根本印,装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点头道:“好!这回算我们一败涂地,开出放人的条件吧!”来回在高占道等人身上扫过多遍,到肯定他们只是穴道被制,然后收回目光。
祝玉妍语气转厉,仍是那句话,说道:“你的兄弟在哪里?”
徐子陵从容笑道:“我们似乎仍未谈妥条件,对吗?”
“云雨双修”辟守玄竖起拇指赞道:“有胆色!”
闻采婷向祝玉妍道:“不如我们先把这小子擒下,免得要看他的脸色。”
徐子陵心中好笑,晓得闻采婷只是虚声恫吓。并非说祝玉妍一方没此能力,而是一旦动手,极可能惊动巡城的军队,对双方都不会有半点好处。
婠婠在他背后扮作好人般柔声道:“子陵是聪明人,该清楚在目前的情况下,不可能有第二个选择。”
祝玉妍冷冷道:“乖乖给我把宝库和舍利交出来,否则只是死路一条。”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动手吧!凭你老人家这么一番空口白话,我就会乖乖吐露吗?我决意死战,寇仲日后自会替我取回公道。”除了看不见祝玉妍和身后婠婠的表情,边不负等全是面无表情,但徐子陵却直觉感应到他们心内的震荡,知道自己这记反客为主的虚招,击中他们的要害。
婠婠在他身后嗔道:“有事好商量,何须动辄讲生讲死的。”
徐子陵断然道:“我再没耐性磨缠下去,若你们不能开出令我满意的条件,只好来个玉石俱焚,看看你们是否有本领把我留下来。你们若把人杀掉,寇仲自会把邪帝舍利毁去,教你们永远得不到。”
祝玉妍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点头道:“好!你确有谈条件和讲价钱的资格,寇仲是否仍留在宝库内?”
徐子陵答道:“宗主若立即赶去,有五成机会可与他碰头。”
祝玉妍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这样吧,我以阴癸派之主立下咒誓,只要你肯坦白说出如何进入宝库,我可保证不伤害寇仲,这里的十八个人亦全部交还予你。他们的生死,由你一句话决定。”
徐子陵道:“既由宗主亲口立誓保证,当然不会食言。由这里到宝库入口,只是一盏热茶内的工夫,所以两盏热茶后,仍不见宗主回来,该知我并没有说谎,其他人须立即离开,在两个时辰内不得干扰我们。”
一直没作声的霞长老道:“既然距离此处不远,我们可派人去查看,确定你徐子陵没有说谎,立即可以放人。”
徐子陵摇头道:“这是在下自保的一个条件,去的须是祝宗主、婠小姐两人。”
祝玉妍点头道:“这条件尚可接受。”转向辟守玄道:“若我们两刻钟后仍未回来,表示我们已进宝库,你们立即离开,不得有违。”辟守玄虽是祝玉妍的师叔,亦只有点头听命的份儿。祝玉妍表示诚意后,向徐子陵道:“说吧!”
徐子陵压低声音道:“入口就在独孤阀西寄园北井内。”接着毫不隐瞒说出井口的位置,及掣钮所在,连钢闸的开启方法一并道出。听到入口在井底,比照徐子陵身上水靠沾湿的情况,众人至少信足五成。
边不负沉声道:“里面尚有什么陷阱机关。”
徐子陵道:“机关都给我们破去,诸位不用担心。”
祝玉妍倏地立起,说道:“你说出的布置,确是那老不死的作风,希望你没有说谎!”
定下神来,寇仲才想到是有人触动地库的警报系统,首先想到的是进入主控枢纽那深浅不同颜色的廊道,立时大吃一惊,心忖若给人潜入枢纽室,关闭机关,后果可能非常严重。此时他无暇计较为何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或是什么人会神通广大至此?只知应立即赶到控制室阻止事情的发生。他展开身法,瞬间来到唯一仍可通到箭室的活壁处,撞壁而入。下一刻他立在廊道尽处,活壁天衣无缝的关上,身后是有箭孔的墙壁,右方是进入假库的入口,正面对着钢闸。钢门刚好张开,火熠光映进来。寇仲恍然大悟,警报不是来自通往总枢纽室的廊道,而是来自钢闸之外。
寇仲本仍可来得及退回活壁的另一端,不过活壁移动的声音,会泄露出他绝不愿说出的秘密。只好硬着头皮,卓立廊道尽处,迎接凶多吉少的未来命运。火熠光下,三个人闪身而入,见到寇仲不但没有讶异,带头的更哈哈笑道:“少帅想不到吧!这次看你能逃到哪里去?”说话的正是齐王李元吉,身后两人分别是戴上头罩,一身夜行衣的杨虚彦,另一人则是老朋友南海派的年轻掌门人梅珣。凭这三个人的实力,他寇仲就算有徐子陵帮忙,怕仍是输多赢少。
到此刻寇仲仍弄不清楚对方怎会掌握到秘道的入口,问题肯定出在他和徐子陵身上,否则李元吉早可寻到宝库,至少可找到假库。寇仲感到自己未必输掉全局,哈哈笑道:“幸会幸会,这次确是狭路相逢,只好来个手底下见真章,看看谁能活着出去?”
杨虚彦沉声道:“徐子陵在哪里?”
寇仲故作惊讶道:“这么说,你们并非见到子陵从井口爬出去才懂得进来啊。”
李元吉微一愕然,说道:“先宰掉你也不错。任你们奸比狡狐,也想不到我会使人轮班监听地底的情况。西寄园一向是我疑心的地方,尤其是北井,只是查不到入口,少帅这次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寇仲听他口气,心中一动,猜到李元吉此来极可能是瞒着李渊以至于李建成,欲把杨公宝库据为己有。所以来的只有三个人,梅珣或者真心助他,杨虚彦肯定别有居心。同时暗怪自己大意。像长安这种大城,均有监听地底的布置,以防敌人掘地道攻城,所以要监听他们到地下寻宝,现成方便。
李元吉一振手提的裂马枪,豪气干云地说道:“今晚非是一般的江湖仇杀,没有什么规矩可说的,寇仲你若肯自尽,我李元吉敬你是条汉子,会让你保留全尸。”
寇仲仰天大笑道:“废话!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看你在这环境使出回马枪可令我一开眼界!”
“锵!”井中月离鞘而出。杨虚彦低叱一声,在李元吉旁抢出,影子剑法全力展开,往寇仲攻来。梅珣负责高举火熠,在最后方押阵。受到廊道空间的限制,李元吉他们只能使车轮战法,轮番强攻,看寇仲能支持多久。
寇仲虎背猛撞在箭壁处。“轰!”钢闸关闭。寇仲大喝道:“现在无论是生是死,谁都出不去了。”
梅珣叫道:“没有可能的。”
李元吉把钢门反复研究,仍找不到任何开关钮键,厉声道:“虚彦!绝不能让他走掉。”
此时寇仲和杨虚彦刀来剑往狠拼十多招,互有攻守,谁都占不到上风。听到李元吉情急下的怒喝,寇仲哈哈笑道:“原来外面再没你的手下,”杨虚彦剑光剧盛,登时令他难以续说下去,运刀扫开杨虚彦精妙绝伦的一剑。
李元吉双目精光陡增,提着裂马枪逼近战圈,暴叱如雷,喝道:“虚彦让开!”杨虚彦应命后撤,李元吉身随枪走,反映着火熠光的枪锋像一道电火般,直向长廊尽处的寇仲射去。寇仲早领教过他神勇盖世的武功,本来要躲这一枪并不难,只须退往通往假库的廊道,立可化险为夷。只是他绝不能这么做,因为后果会不堪设想。首先他会失去从活壁这唯一生路逃走的机会,那当然是下下之策,若被李元吉发现真库,他所有努力更尽付东流,还平白便宜了李阀。其次,如他被李元吉接下来不可阻遏的枪势硬逼得退入宝库,那形势立会逆转,宽敞的空间,将容许梅珣和杨虚彦加入战圈,他寇仲哪还有命。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硬挡李元吉这挟怒而来,势不可当的一枪。
枪劲把寇仲完全笼罩,来势凌厉无匹,枪尖在廊道的空间依循一道充满力学美感的弧线,疾取寇仲胸口要害。由于枪劲高度集中在裂马枪的锋尖,配合着迅若石火的速度,寇仲想卸劲借力亦有所不能,猛喝一声,井中月化繁为简,先高举过头,再随寇仲标前的势子,直线劈出,正中枪锋。“呛!”两人毫无取巧的硬拼一招,均似若触电,分往反方向跌退。
寇仲整条持刀的右臂酸麻起来。李元吉这一枪是蓄势以发,兼又挟怒出手,确是气势如虹,有横扫千军之勇。兼且长枪最善攻坚,在廊道狭窄的空间,这优点更是发挥尽致。寇仲则是在力战杨虚彦之际,仓促下应变迎敌,相比下自然吃亏。一股无可卸泄的力道,带得他身不由主地往后抛退,重重撞在箭壁上。李元吉亦蹬蹬地往后跌退,寇仲的功力,比起上回交手,又见精进,能毫不闪躲地硬架他一枪,大出他意料之外。事前他是满有信心连宁道奇也不敢像寇仲这般接他一枪的。
两人的交锋发生在瞬眼之间,此时杨虚彦仍在后退的势子。他像李元吉般,估计寇仲会闪开躲避,那李元吉就可再挟这一枪的余威,杀得寇仲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岂知寇仲会结结实实的硬拼一招。梅珣见机不可失,把火熠子抛给杨虚彦,狂喝道:“让我来!”提枪冲前,趁寇仲狼狈撞墙的时刻,继李元吉后作出抢攻。“砰!”寇仲终撞上箭壁,撞得他差点真气涣散,尚未定过神来,梅珣名震南方的金枪,在三丈外的李元吉旁照头刺来,劲气先发,把他完全紧锁,显示出不在李元吉和杨虚彦之下的惊人功力。
“嚓!”背后机括声响。李元吉等三人闻声愕然,寇仲却是魂飞魄散,晓得箭壁内的弩箭机极有可能仍有发射的能力。不知是否因年月过久,故其中一些箭机失灵,可是经寇仲如此猛力撞击,失灵的箭机又恢复发射的能力。寇仲再没时间去管其他事,往假库方向侧跌闪避。“嗤嗤嗤!”三枝劲箭从箭孔平排射出。火熠撞向墙脚。首先遇险的是梅珣,因他离箭壁最近,根本来不及硬挡,只好往后仰倒,其中一枝劲箭就在他鼻尖擦过,狠狠射在遭劫的钢门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另两枝则分别向杨虚彦和李元吉射去,两人勉力格挡,狼狈非常。
火熠熄灭,廊道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忽然间,谁都不敢发出任何声息。在这敌我难分的黑暗中,如若寇仲存心偷袭,会是非常难应付的局面。就在这要命的时刻,钢门外传来锁环扯动的声音。寇仲心叫不妙,心想原来对方尚有援兵,眼前唯一方法,就是从活壁溜走,再把活壁锁死,不过这等于明告李元吉,这看似封闭的地方,事实上另有通道。匆忙下,他只能带走宝库内少许最贵重的东西,不过比之小命不保,仍是非常划算。
李元吉等想到的却是来者必为徐子陵无疑,均心中叫好,若能趁徐子陵只顾开门而全无防备的刹那,以雷霆万钧之势骤然施袭,将他击毙,然后借门外夜明珠的光芒,看清形势下掉过头来收拾寇仲,会是最理想的结局。最接近寇仲的梅珣则全神贯注,留意寇仲的动静,只要他出声示警又或有任何动作,他将全力拦截,令他不能和徐子陵互相呼应。钢门张开。出乎四人意料之外,门外黑漆一片,没有半丝应有的亮光。李元吉和杨虚彦想到必是徐子陵听到刚才劲箭射中钢门的巨响,生出警觉,故以布帛一类东西遮盖夜明珠,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积蓄的劲势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同时厉叱,一枪一剑,如水银泻地地朝门外攻去。
只有寇仲肯定门外来的不是徐子陵,此时更晓得非是李元吉方面的人。心中一动,井中月往前劈出,试探梅珣的位置和反应。
坐在一角的徐子陵起立,趋前淡淡地说道:“时间已至,诸位请依约离开。”四人交换个眼色,同时起立,接着移形换位,闪电抢往四角,把徐子陵团团围困。徐子陵像早晓得会发生这种情况般,从容一笑道:“想悔约吗?不怕应了咒誓。”
边不负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阴恻恻地说道:“小子你恁地天真,换了你是我们,肯否让晓得宝库入口的人,在长安城随处乱跑,胡乱说话?”
闻采婷娇笑道:“小哥儿!我们并没有丝毫违约之意,只是想让你安安静静睡上一觉,待我们弄清楚宝库的情况后,再容你和你的兄弟自由离开,算是合情合理吧!”说罢还送他一记媚眼,似对他很有意思。
徐子陵一边运功对抗四人加诸他身上的庞大压力,皱眉奇道:“你们没想过如留不下晚辈,后果会是非常严重,情急下我只好通知天策府,一个不好,你们不只要失去宝库,祝宗主还可能要饮恨库内。”
霞长老冷然道:“别忘记寇仲仍在宝库内,若你惊动李家的人,首先遭殃的就是他。”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这番话岂非前后矛盾,你们既然不怕我会惊动其他人,为何现在又声势汹汹,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儿。”
辟守玄冷笑道:“如若你一意反抗,我们在迫不得已下,只有痛下杀手。”
徐子陵摇头叹道:“坦白说,你们四人联手,我脱身的机会的确相当渺茫,但要惊动城内的巡逻兵马,却可轻易办到,你们想试试看吗?”
辟守玄等听得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要收拾徐子陵,肯定不是十招八招可办得到,若他不顾寇仲生死,以内功逼出声音,引来巡卫,确是后果难料。
徐子陵巧妙地利用当前的特别形势,忽然又占在上风处。为了让四人下台,徐子陵悠然道:“这样吧:我答应你们留在屋内,不踏出门外半步,直至天明,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假若证实寇仲已落在你们手上,我更不会轻举妄动,对吧!”这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为顾及手下的安全,以徐子陵的为人,绝不会往外硬闯。徐子陵不待他们说话,冷然道:“但你们必须退出这宅院的范围,让我把人救醒。四位意下如何?其他任何提议恕我不会接纳。”
辟守玄以眼色征询其他人意见,发觉连对徐子陵恨之入骨的边不负亦表示此乃唯一可行之法,无奈道:“好吧!依你之言,不过假若让我们发觉你图谋不轨,你的一众兄弟将没有一个能活命。”
法驾光临的当然是位居“邪道八大高手”之首的“阴后”祝玉妍,她嘱婠婠留守井口,自己则孤身下来,打定主意先收拾寇仲,方理其他的事。最好是寇仲以为是徐子陵率领手下回来,误会下被她所乘,可省掉不少手脚。六颗夜明珠是给她以指尖戳碎,好给寇仲一个意外的惊愕,令他措手不及。岂知钢门打开,欢迎她的竟是凌厉至极的一枪一剑,幸好她亦是蓄势以待,罗袖一挥,搭上李元吉先到的枪锋,天魔功全力展开,硬把裂马枪往横移开,精确无误的撞上杨虚彦的影子剑。
李元吉闷哼一声,难过至极点,就算撞上铜墙铁壁,他也不会这般难受。天魔劲令他有力难施,全身虚虚荡荡的,差点吐血受伤。假若他明知对手是“阴后”祝玉妍,反不会这么一个照面就吃暗亏。杨虚彦的影子剑本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没料到李元吉的裂马枪忽地横里撞来,猝不及防下,长剑立被撞歪,整个人亦顿感空空荡荡,接下来的变化全被打乱。绝对的黑暗中,两方都不晓得对手是谁,只都疑神疑鬼,混乱至极点。
事实上祝玉妍也大吃一惊,判断出在这窄小的空间内,若要杀死这两个神秘敌手,不是办不到,而是必须付出沉重代价。她的感官何等灵敏,侦察到廊内尚有另两个人,还在动手过招,其中一个该是寇仲,在这种形势下,她怎肯冒负伤之险。李元吉和杨虚彦又重组攻势反击,祝玉妍虽恨得牙痒痒的,却是无计可施,只好往后退却。地库内没有一个人真正明白发生什么事。
梅珣正靠壁贴立,闻得刀风之声,觑准把握到的寇仲方位,一枪无声无息的标刺而出。正暗幸得计,竟然刺在空处,尚未有机会变招,给寇仲重重一刀劈在金枪头上,震得他金枪差些脱手堕地,骇然下往后退去。门外激战之声逐渐远去,梅珣非是没有还手之力,一来给寇仲抢占主动,二来弄不清楚敌我形势,刚才李元吉还像吃了点亏,无心恋战下,遂往门外且战且退,心想只要能把守井口,寇仲将插翼难飞,自己犯不着和他在这暗黑中分个生死。
寇仲则心中叫妙,只要迫得梅珣到达通往地底河的秘道,或是返回井口,他就可折返库内,由活壁离开,锁壁后等于把敌人拒诸真库之外,纵然对方再来,也会以为“假库”就是杨公宝藏的真库。更令敌人会认定他从地底河离开。事情的变化,出乎任何人料想之外。
徐子陵首先吹熄油灯,费一番工夫把高占道等逐一解穴救醒。制他们穴道的手法非常狠辣,要解开已不容易,就算解穴成功,众人怕也要躺上几天才能复原。幸好徐子陵对天魔功有一定的认识,兼之长生气本身有疗伤的神效,所以众人虽不能完全复原,均可恢复八、九成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