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习俗,姑姑今晚才能送去火化。
姑姑一生没有结婚生子,是裴砚戴了孝顶了子女的角色,站在裴砚旁边的是姑姑生前最好的朋友,一位姓杜的阿姨。杜阿姨昨晚也在医院,这会儿眼泪已经流干哭不出来了,望着姑姑的遗体出神,半天对着裴砚笑出来:“裴砚,你知道吗,他拿你真的当亲儿子看,她就你爸一个弟弟。”
裴砚点头,他当然知道。
杜阿姨又说:“你应该知道,她虽然这辈子没成家,但以前也是爱过人的,不过那男的不是人骗了她。你们可能都觉得她不再成家是因为被那个人伤透了心,对爱情失望透顶,其实我知道,她不过是觉得把所有精力用在自己身上才更好。”
姑姑是服装设计师,算不上顶尖,但也有自己的品牌,吃穿不愁。
跟那男人谈恋爱的时候姑姑研究生刚刚毕业,年纪不大,心思单纯,刚毕业的学生有什么事业可言?杜阿姨跟裴砚说,其实后来你姑姑的工作室开起来,赚了钱之后那男的回来找过她,说自己离婚了,还是很想她,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可以重新在一起。
姑姑当然没有原谅他,杜阿姨说姑姑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吩咐助理请他出去。
姑姑的遗体就在面前,脸上蒙着一层白布,裴砚突然觉得自己对姑姑的了解真是太少了。他知道姑姑拿自己当亲生儿子,可他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爱人,也有自己的工作生活,小时候天天粘着姑姑,长大之后见到姑姑的机会少了太多。
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她也害怕孤单过吗?她没有爱人没有孩子,年老之后觉得孤独又要把这份孤独说给谁听呢?于是裴砚看向应叙,想起来姑姑刚刚知道自己结婚时的样子。他和应叙结婚之前没有恋爱的环节,虽然是父母介绍认识,可结婚这件事父母都觉得惊讶,遑论姑姑。
姑姑那天很严肃地将裴砚叫到自己身边,问他和应叙是怎么认识的。裴砚只能实话实说,说是父母介绍认识的,又问两人谈了多久,裴砚就不得不撒谎了,含含糊糊说几个月吧。又要问应叙对他好吗,这怎么回答?两个人根本没相处过,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更多的谎去圆,胡编乱造了一通,把应叙说成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后来姑姑和应叙也见过几次,应叙礼数周到,为人处世都很成熟,姑姑自然满意。可如今裴砚回忆起来,却总觉得姑姑是有些落寞的,他有了自己的生活,能用来陪姑姑的时间只会更少。那些难以言说的孤独和难过,她以后也不能再跟裴砚说了。
从葬礼回来是周一的晚上,裴砚精疲力尽,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用尽最后的力气换了鞋,外套也没有脱,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胃里饿得抽痛,他今天一整天的时间不是没空吃饭,只是实在没有胃口,更多的时间都在看着灵堂上姑姑的照片发呆。
他也很想感谢应叙,应叙这几天把工作全部都推掉陪在自己身边,这是很难得的心意,可真是抽不出来一点力气,在沙发上眼皮打架。这几天他几乎都没睡过觉,每晚两三个小时,全是噩梦。
应叙脱了外套,进浴室去放了热水,又出来蹲在沙发旁:“裴老师,泡个澡再休息行吗,这几天太累了,泡个澡能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