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霖在房中静了好一会。
像是被人点住了什么穴位一样,他坐下来就没再动过。耳边嗡嗡声闹个不停,且有愈叫愈大的气势,闹得他根本不能安下心来休息。
到底什么是喜欢?
他对宋云舟到底存着怎样的感情?
彼此利用的人,怎么可能互相喜欢。
叩叩叩——
“主公。”
是刘霄。
景霖一瞬间被惊回神,尽管从外表上来看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让刘霄进来了。
刘霄端进来一盘糕点,热气腾腾的,但又不烫手。样子也好看,一个个方方圆圆的“福”字印在上面,翻过来还用针勾出了花朵的图案。
景霖只是看着这盘糕点,就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他对刘霄问道:“是你把我的喜好告诉他的?”
刘霄喉间滚了一轮,干巴巴地答了个“是”。
那我以后就不喜欢甜味的了。景霖无端地想。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喜欢吃甜,还是单纯地不喜欢某个人。
他终还是懈下了一口气,指着茶桌:“放那吧。”
刘霄也不好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将盘子放下。而后他将信取出,递给景霖。
“主公,这是央国来的密报。”
景霖接过信,点点头。刘霄便识趣地退下。不过刘霄退下时,还替景霖卧房边上的窗子拉开了一条缝,让几丝风吹进来,鼓着糕点的香气飘到内间。
信封被轻轻一撕,里面是央国独有的皱纸。
摊开来,可以有半张床那么大。
景霖随手一甩,看到一幅路线图。
百里祈羲说计划已过半,大皇子与二皇子已是苟延残喘,只待一个良好的时机。于是直接把一半的央军从淮国调离出来,以备不时之需。并感谢景霖这些日子的帮助。
景霖继续往下看。
撤离的并不只有央军。
百里祈羲回道,自景霖暗中与他探报来,一直听从着景霖的话。包括在这几日调离一部分淮军回京。
此事景霖要求必须低调行事,不然他也不会让百里祈羲好过。
这是威胁,但百里祈羲浑然不觉,还自顾自地说这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顺带着又说了些没脸没皮的情话,怪恶心的,景霖真想把这信撕了。
而那封路线图,就是此次安排那部分淮军回京的路线。那部分淮军会沿着他们暗桩的布扎处依次东行,直至与所有暗桩汇合报备。
景霖把路线图撕下,剩下的部分随手丢进火里烧了。
昌王不日将来,给他安排的落脚的地方还是那个富得流油的护国寺。至于木苍穹那些旧部,能藏在本家的就藏在本家,藏不了的景霖已经安置了其他地方。
日前他从田瑞身上得知昌王与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一条心。
这些他并不惊讶,要说木苍穹真的把他当做盟友,那才是奇了怪了。当过皇帝的人,身上总是会有些傲骨在的,骨子里就会将人划分三六九等。
尤其是向他这种随时可以背弃旧主的臣子,木苍穹怎么可能完全放下心来用。来日刀架颈侧都未可知。
不过相比昌王,淮王是更没用的一个。要景霖来选,他还不如把这个位置给昌王来坐。
既然他选择帮助昌王夺到那个位子,就不得不考虑到自己的处境。跟在皇上身边的人,不能不聪明,也不能太聪明。
景霖要为木苍穹谋位,已经将自己的心思暴露了,昌王此刻没有与他翻脸,暗中杀了他,不过是事情未成。
可回头想想,昌王也不一定会杀了自己。
木苍穹的脑子可比淮王要好太多了,而自己手上握着大权,事情周转都需经他应允。
来日若新王登基,老臣们是会先听一个新皇上的话,还是先听实权都握在他手上的丞相的话?
届时就算木苍穹想杀自己,也得权衡朝堂。不然这个皇帝当着也是没什么意思了。
他先扶昌王上位,看个几年。要是这木苍穹年纪大了管不好了,他也可以换人。
不过是个披着黄袍的位子,谁坐上去都可以。毕竟这个国又不是只有皇上一人出力。
权在他手上,即便木苍穹登上位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剥削掉。
如果届时昌王一言不合就要他死呢?
景霖不能作下决断,他并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因为这个可能从各方面来看都不会出现。
一股糕点的香味飘了过来。
景霖面无表情地瞟过去一眼。
他已经一个上午没吃东西了……
狗屁皇上只管自己用早膳,把他们三个人当累不死饿不死的牛马一样对待。
武樊是一管完事就回去了,楚嘉禾没别的事处理,也先回去了。
就他一个人,又要拿着红帖去向各位学子道喜,又要将皇上安排的职务的牌子交给他们,吩咐接下来的事宜。
等他一路走下来,原本装的弯腰就真的是弯腰了。
结果快要回来时,他多嘴问了句皇上现下在何处。
就不该多这个嘴的,下人和他说皇上在后宫里陪妃子吃香的喝辣的。
景霖当时无语的想把皇上拿出来单杀。
如今茶桌上那盘糕点,多多少少能抵个饱。
景霖多看了两眼,起身去吃了几口。
这是他府里的食材做的,钱也是他垫的。凭什么就因为换了个人做久不吃了?这还浪费食物呢。
景霖三两下解决完早膳,转身又进了暗房。
走进暗房前,他又想起了什么,在窗子边问了一句:“刘霄。”
刘霄托着衣袖踮着脚跨过一些花草,来到窗子前:“主公,还有什么事?”
景霖疑道:“沈遇汶之前是不是塞了个东西给你?”
刘霄“哦哦”两声,回道:“老奴正要给主公送来呢,验过了,没有利器。”
“是什么?”
刘霄一手举起,让在廊子里的婢女拿东西过来,回道:“是一幅字画。”
景霖打开了门,将字画摊开来。
——天道酬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