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深走出几步, 发现身边没人跟上来,才又回过头,用一种沙哑的低沉嗓音对身后的人说:“走吧。”
“回家了。”
夏清清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就像是供奉在高塔上的公主一样,一直都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 从来也没有见过这种暴力血腥的场面。
虽然没敢回头看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陈洛阳, 并不知道对方具体怎么样了,但他能够从俞深给自己的, 沾着斑斑血迹的腕表上联想到刚刚发生的经过究竟有多恐怖。
夏清清……本能性的有点害怕俞深。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明明穿着高定西装,戴着隐去下框的金丝细框眼镜,整个人该是像以前一样斯斯文文的, 可无论是衣服底下绷紧的肌肉线条,还是尚未散去戾气的深邃眉眼,都让俞深看起来……
显得危险极了。
就像是一头隐在黑夜中,于暗处凝起绿眸锁定猎物,围绕着转圈恐吓的黑豹。
而夏清清竟从未察觉, 他这些日子, 居然都是和这样一个善于伪装、危险至极的男人共处一室的。
俞深和他久久的对视, 期间谁都没有说话, 耳边只有从一墙之隔外传过来的嘈杂人声。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夏清清, 半晌,终于动了一下,抬手想去牵对方的手,却看到他的小朋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是一种, 很典型的自保动作。
透露出的讯息是……
他在害怕自己。
漆黑瞳孔被那一小步刺痛得微微一缩, 夏清清绝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的动作, 在俞深心底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他忽然之间耳鸣了一下,连墙外的人声鼎沸都听不见了。
俞深有些艰难的滚了滚喉结,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话全都堵在喉咙,声音喑哑得厉害。
他想说……
别怕我,小乖。
俞深自嘲的笑了一下,正要收回手,但下一刻,那只微微发着抖的手便被两只白皙细腻的手完全包裹住了。
夏清清目光紧锁在男人的大手上,声音很轻很轻的说:“你受伤了……”
那只手,手背上最突出的几个指关节肿得青紫,虎口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留下一道血迹早已干涸的口子,一直小幅度的颤抖着。
看起来就很疼。
夏清清抬起头,用那双泛着湿润水光的眼睛看着俞深,男人也正低着头,很专注的看着他,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听话的一动不动。
有那么一个瞬间,夏清清觉得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不是一个成年男人伤痕累累的手,而是一头对猎物很凶,但对主人很乖顺的黑豹硕大的爪子。
这么想着,他不仅感觉不到害怕的情绪,甚至还想拍一拍豹子大大的脑袋,鼓励它今天做得很好。
“……没事。”
俞深低声说,“不痛的。”
夏清清嗔了他一眼,含着些令人心痒的娇意。
“痛不痛是你说了算的?”
“先回去,赶紧包扎一下。”
俞深顿了一会儿,沉闷的“嗯”了一声,又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在他眼里,夏清清就像一只迟钝的、分不清敌我的小羊崽,遇见危险和天敌了,不仅没跑,还忍着害怕咩咩叫着凑过来,用刚长出羊角的毛绒脑袋来抵弄自己。
……受了伤的野兽,也是能一口就把这种心软泛滥的小羊崽给吃掉的。
夏烬生连这个都没教他?
俞深既有些头疼,怕他太容易被人骗了,又有些窃喜,如果不是这样,那他怎么一点一点把陷阱布置好,引诱这只天真的小羊崽自己跳下来呢。
夏清清感觉到俞深一直在看着自己,耳尖染上了一点薄粉,赶紧放下了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俞深握紧拳头,抵着唇轻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陈洛阳满脸是血的躺在巷道里,原本高挺的鼻梁骨被打折后歪歪扭扭的挂在脸上,眼眶现出可怖的青紫,脸颊也高高肿起,连原来的面目都看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