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玄同阵”具有七十二个阵脚, 分别对应七十二派掌门信物,严格按照上官枢的阵图分布中原各地。
阵法一旦启动,便是要以整个中原百姓为祭, 为司徒衍的飞升之路做铺路石。
李刻霜并没有这阵法的阵图。
好在净缘将钱庄开到七十二派左近,一个不落地紧咬着对方。自然知晓阵脚的大致分布。
净缘在最快时间为李刻霜规划好了路线, 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毁去这些阵脚。
这一路好些宗派都不知自己只是被司徒衍利用,抵死守护来之不易的掌门信物。
李刻霜一路披荆斩棘,由北而南, 接连挑翻二三十个阵脚, 解放大片区域。
但很快, 他们发现司徒衍也在做同样的事, 然而他们却不曾在中途相遇。
净缘看到司徒衍留下的残迹,啧啧道:“曾经对她言听计从的走卒,竟如此痛下杀手。”
“现下怎么办!一路都没有遇上, 要怎么阻止那个纸片精!”李刻霜道。
他杀得浑身浴血, 御剑而起时,往地面滴落血雨。
反观净缘,因为不善打斗, 只好在旁边指点江山, 浑身干干净净,甚至还抱着个暖手炉。
“你闭关这阵子,修为确实大有进益。”净缘话锋一转,“但你不会真的以为凭自己能阻止司徒衍吧?她身怀两件仙器, 跟你平时遇上的那些精怪可不一样。况且人家还有脑子。”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脑子吗?”李刻霜张大了清澈的双眼。
“司徒衍顺淮河而上, 最终必要前往阵眼处。阵眼有阮道长和无疏师弟去解决, 你我着什么急。好好解决分内的事就行。”
净缘平心静气地转动佛珠,清癯的面容古井无波。
散尽家财的他, 在世上已经了无牵挂。
“你让我走的这条路线,刻意避开了司徒衍?!”李刻霜道。
净缘看了看他,半晌才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凭自己能阻止司徒衍吧?”
李刻霜不说话,驱剑的速度更急,恨不能即刻扫平七十二个阵脚,好去阵眼处支援李无疏。
与此同时,李无疏与阮柒马不停蹄地再赴天心宗。
才到秦州城门前,便见一人素布麻衣,凛立风中。
无名。
或者说应惜时。
他在城门前静候多时,宛如一尊冰封的雕像。
应惜时与从前一样,总是面带病色,只是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厌世。
或许他从不留恋这个人间,只是从前掩饰得很好。
见到李无疏与阮柒两人出现,他看了眼李无疏随手携带的青翠竹竿,一言不发地,将背后的鱼竿拿到身前,一折两半。
一截丢入荒川草地,剩下那截,刚好与剑同长。
“你没有剑,我也不用。”
这话显然是对李无疏说的。
阮柒与李无疏错开肩膀,不可查觉地拦在他前方。
察觉到阮柒的动作,李无疏微微含笑。
这两人不言自明的亲密落在应惜时眼里,让他莫名刺痛。
世间诸般情义,从不与他沾边。
李无疏转向应惜时,神色无比失望:“无名,你为与我一决,竟助纣为虐,为司徒衍守阵。”
“我平生恶行无数,不多这一件。”应惜时仰起头,喉咙里哼笑出声,“我先前将避尘符交给你,你却不收。现在遇上我这块拦路石,你会有一丝后悔吗?”
“……”
“李无疏,你真伪善,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李无疏满脸默然,并不说话。
北风洞穿城门,发出啸声。
情义也好,仇怨也罢,仰看是乾坤一粟,俯观是压顶泰山。
有人一瞬得悟,有人一生堪不透。
阮柒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对应惜时冷然道:“你心中不存善念,自不见善念。”
“是么?”应惜时又嘲笑道,“我看这天道下的‘善’也不过如此,竟让我这罪大恶极之人茍活至今。”
“你当真一心求死?”李无疏握紧了手里的竹竿。
每当面对应惜时,种种矛盾的情绪涌上心头。
初识时的怜悯,知交后的欣赏,低谷时的感激,知晓真相后的怨憎……
他从没想过杀他。他希望对方好好活着,也希望对方带着罪恶和悔过活下去。
应惜时正要说话,突然垂头掩住口鼻,猛地咳了一阵子。
“我不想脏了手。”李无疏顿了顿,“若你在此时拦阻,我便不得不动手了。”
应惜时顿时朗笑出声,连咳嗽都通畅了起来。
“无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