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刻霜!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司徒衍看到眼前这一幕, 咬牙切齿,难以置信。
当劫雷劈向李刻霜时,净缘是最早察觉的。
他像是有所预料, 一早便拔足狂奔到十丈远去,佛珠甩得噼里啪啦作响。
李刻霜紧紧闭上眼睛,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他被李无疏推开了。
再睁眼时,他看到李无疏跪伏在地上,瘦削的身影蜷成了一团, 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他清楚地知道, 那痛苦原本应该降临在他身上。
应惜时支着剑, 看热闹一样站在一旁, 悠声道:“若我没猜错,那‘八荒玄同阵’的七十二个阵脚,司徒大人挑去了一半, 另一半, 为李宗主所破。”
李刻霜惊愕地呆在原地,双眼布满红丝,连连摇头。
他完全无法理解当下的状况:“不……怎么会……”
这一路下来, 他为求迅疾, 往各派都是硬闯,伤人无数。
行伤人之事,怎会功德圆满,怎会迎来渡劫之雷?
很快, 那个蜷成一团的身影落入一个怀中。
阮柒将人抱紧, 撩开他额前的碎发, 一向镇定自若的他连手指都在发颤。
“无疏?你怎么样?”
劫雷到底不同于普通天雷,李无疏从未遭受过如此痛楚。
酸麻感灌入他七经八络, 疼痛久久不散,几乎痛到神魂离体。
遮目白绫不知何时被扯掉了,他双眼空洞地同阮柒对视。
“无疏?无疏?!”
空白的眼神让阮柒心惊不已,但李无疏一言不发,无从猜测他心中在想什么。
“对不起……无疏,我不该瞒你。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没有来得及替你挡下……”
阮柒竟有些语无伦次,脸上满是心慌意乱。
这种失态大概是李无疏最乐于见到的,颇有人间烟火气,能得见清冷孤绝的步虚判官也有普通人窘迫的一面。
但李无疏双眼失神,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攥着阮柒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双唇开合,从中挤出几个字来。
“我……我的剑……”
阮柒抬起手,掌心冰芒乍现,瞬间凝出一柄冰蓝短剑来。
连同阮柒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李无疏要做什么。
裂冰剑有灵,但它并不认得李半初。
它可以为阮柒所用,也可以为净缘、李刻霜所用,可以被任何李无疏的亲近之人驱使,却唯独排斥李半初这个人。
一柄不能被驱使的剑,李无疏在这节骨眼上要它做什么?
但阮柒没有多想,一听他要剑,即刻便取了剑来。
只见李无疏一把握住剑柄,飞升便迎向劈头而下的第二波劫雷。
裂冰剑有半截剑身留在绝情岩,与天心宗气眼联通。
以它为媒介,地气源源不绝涌入李无疏这副凡人之躯,令他灵力大增,取之不尽。
李刻霜趔趄着后退,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这一生只琢磨练剑,从没考虑过渡劫这种事。
第二波劫雷也是冲他来的,长了眼睛一样紧追不舍。
但李无疏主动迎了上去,裂冰剑在他手中剧烈抖动挣扎,如此境况之下,他仍是在劫雷劈向李刻霜之前,将之生生截下。
周遭暗如朔夜。
电闪雷鸣之中,只看得见半空一道白影衣袂飘飞,迎风凛立。
这人似乎生来就对风雨和艰险不存畏惧,总能披荆斩棘地站到所有人不可企及的位置。
就像此刻一样。
司徒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殚精竭虑忙活这一大场,竟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机关算尽,棋差一着。
同样挑去三十六个阵脚,同样拯救三十六城百姓。
飞升之格却将于李刻霜之身。
到底是因她坏事做尽,孽障缠身?还是因为她原身不过一卷书画,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