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被人扯得微微一颤, 洗手间门锁咔哒一声儿锁的牢固。门外随后想进来的人拧了两下门把手,又乱敲了几声无果后,嘟囔着走远了。
宁远抱胸, 隔着一米距离, 冷笑睨他,“什么意思?”
“他们喝多了,开玩笑的,小远, 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光明正大的追求你。”
“光明正大?”
宁远颇觉得困惑, 漂亮的两道眉拧起来, 毫不留情的出声儿问道,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当着别人的面儿……说什么光明正大的追求, 那不就是宣誓主权么——你有什么资格?”
曲同舟有点着急, 忙解释道, “我只是想说,我心有所属,我没敢想别的!”
宁远顿了片刻,嗓子里噎住一种诡异的愤怒, 似乎被这种“强烈的爱意表达”所羞辱了——那是从始至终都站在自己角度的、一厢情愿的爱。
好像能被喜欢, 成了光荣的馈赠和赏赐,与有荣焉。
宁远并不觉得, 这是“单方面”的事情。
当他向人宣告自己心有所属时, 也连同自己的占有欲、强烈的爱的欲望一起宣泄, 并以一种委婉体面的方式,向人发出警告。
“小远, 我真没敢想别的。如果我的说法不对,或者……或者我的朋友冒犯到了你,对不起,请原谅我。”曲同舟拉住人的手腕,“小远,我是真的喜欢你,从我们第一次一起执飞的时候,我就……”
宁远抽了抽手,没扯开。
“我真不——”喜欢你。
骤然放大的脸和停在唇边的呼吸,将宁远后面三个字堵回去了。
被冒犯和侵略的意思过于鲜明,以至于宁远是先感觉到抵触,下一秒才察觉到自己是被“强吻”了。
从未触及到灵魂的、自以为是的“爱”。
——假如他刚才只是揣测,那么这会儿就真是“坐实”了。
那唇只是贴上,便被人推开了。
宁远揪住人的领子,抬手扇了一个巴掌,下手利落,没有分毫的拖泥带水。
“曲同舟,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也没有打算要和你发展。”
宁远盯着那个明晃晃的巴掌印,拧眉冷道,“我和你过去只是朋友,但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另外,你单方面的表白,没让我觉得有多么喜欢、有多么爱,只让我觉得自以为是,自私,自负。”
曲同舟眼底藏着一片水花,也不知是疼的还是伤的,口气倒是真情实意,“小远,真不是的——我,我只是……”
宁远推搡了人一把,抬起手背蹭了蹭唇,又后退了半步,略显嫌恶的躲开了距离。
“其实,你没有想要了解过我,也不在乎我的兴趣是什么,更不关心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从头到尾,你只在想,你要什么——你的所谓喜欢,跟我没关系。”
“小远,你听我说,我只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一直都在试着了解你,真的,只是你从来都没有给我机会。还有,我试探你,或者一直问你是不是单身,都是因为我太害怕你被别人抢走了。”
宁远气笑了。
他是个人,不是谁的“东西”,也并不因为爱上谁或被谁爱上就成了什么“附属物”,可以从一个人的手中,被另一个人“抢走”。
他有腿,可以支撑他姿态漂亮、无须依附的站定。
他有手,可以任意构画出绚烂的色彩、幻或实的世界。
他有头脑,可以独立而昂扬的爱任何人,不被扭曲自由意志。
所以,他不会被人“抢走”,他只会选择。
憋了半分钟,宁远冷哼,“曲同舟,我现在真烦你。”
——什么玩意儿。
俊而朗的身姿好似迅速塌陷一般,在宁远心中凋零成了废墟。
他懒得跟人掰扯这些,只是想迅速终结话题,“你别跟我再提这些没用的,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这句话还要我解释吗?”
曲同舟微张了张口,被宁远堵回去了。
——“哎,你别问为什么不喜欢你哈。总之,没有理由,就是不喜欢。”
曲同舟急了,酒意和羞臊焦的脸色都变了,“那,你是不是喜欢裴迹,你跟我说实话?”
“关你什么事儿?”
“那就是喜欢了?”
正被人“甩”的没影儿,又想又挂念,心里没着落呢;提起裴迹这茬,宁远岔不开话题,只得没好气儿的答,“不喜欢!都不喜欢,行了吧。”
“那你……”
宁远不耐烦了,眉梢一扬,“有完没完?——说了不喜欢,还想怎么样?再说,我喜不喜欢关你什么事儿,你算老几,你管我?”
宁远打小都是这副骄狂的脾气,这会儿正没人顶他的火儿呢。
因此,呛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厉,“都说不喜欢了,你怎么还死皮赖脸的问——我不喜欢他就能喜欢你了吗?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得了吧,我可看不上你。”
红白一阵。
吃了巴掌又挨了骂,曲同舟舔着后齿,憋屈半天,犹豫了好大会儿才问出最后一句话来,“那……”
宁远睨他,神色冷峭。
——好在这句话中听。
“对不起,宁远,我不是有意的。我们以后……只是做朋友,行吗?”不等宁远答话,他又急忙补充道,“我保证,会从你的角度出发尊重你,绝对不会再触犯你的底限,更不会再有一丁点的越界。”
宁远冷淡的嗬了一声,算作答应。
“刚才是我喝多了,犯浑。”他还想再辩白几句,为自己的失态找到理由,并尽可能的神色自然,“但是我绝对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宁远懒得搭理他,“让开得了。”
门锁啪嗒一声儿响了下,紧跟着是宁远打开门走出去的脚步声,似乎又停顿了很久,才听见另一人的脚步缓慢走出去。
再之后,便是陆陆续续的嘈杂响声,脚步也乱了起来。
洗手间扶着门框边缘的那位,缓缓吐了口气,才把手机递到耳边又听了一遍。录音清晰的播放着宁远不耐烦的声音和那个响亮巴掌。
[那,你是不是喜欢裴迹,你跟我说实话?]
[不喜欢!都不喜欢,行了吧。]
[说了不喜欢,还想怎么样?]
[都说不喜欢了,我不喜欢他就能喜欢你了吗?]
短短的一段对话,至少强调了八遍不喜欢。赵志恒一手调整腰带,一手将录音文件给人传过去——真是活该他走大运,在这儿也能堵着宁远。
裴迹的对话框骤然挤满了他“表忠心”的消息:
[哥,别说我不向着你,你家那小孩儿,趁你不在,搁外面沾花捻草呢。]
[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拍到证据。]
[下次再有项目,你别忘了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