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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燕陌长臂一伸,取了疾电,并以其撑在地上,试着站起身。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得他用尽一身力气才能做到。

“你站这儿别动!”胭脂看他动作极慢极艰难,赶紧制止他,将包袱放在马背上,又将追风牵到他面前,以手势令追风半跪在地,然后才抚着燕陌让他缓缓跨骑在马背上,自己坐在燕陌的前面,将缰绳一拉,极通人性的马儿便站起来,迈动双腿朝东面长驱而入。

头顶是碧蓝碧蓝的天空,足下是覆盖团团白雪的苍茫原野,耳边是已经带有一丝春天气息的清风,受了伤的燕陌并不感到烦闷,反而感到惬意极了。他用双手轻轻地搂着胭脂柔弱的腰部,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如此亲密,如此贴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胸口起伏的气息,甚至可以听到她呼吸的声音。

“胭脂,我真想一生一世这样抱着你不放开。”他眯起眼眸,斜斜地盯着她的眉眼,若有若无地说道。如果没有战争,没有拼杀,他就这样一生一世抱着她该多美好!

她听到他深情的诉说,未有言语,便又听到他继续道:“我第一眼看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与众不同。虽然你长得并非绝色,可是当你在生死关头勇敢地站在我前面时,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波澜。当你在水下吻我的时候,我感觉一切都那么自然,感觉你与我生来就应该在一起。我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了你,因为遇见你就遇见了幸福。”

胭脂打起精神,专注地控制追风,在心里回应着他的话:陌,我感谢你珍视我的存在。

他靠在她的背后,把她的沉默当成倾听,一字一句不停地说着关于他与她的情话,因为他想保持清醒的头脑,也想让她知道他这份情有多么深刻。

然而胭脂在听着他温缠绵的细语时,脑中所想的已经是如何在这最关键的时候通过什么方式将他送回廊、沧之城。宁襄关是万万走不得了。可是,现在的她和燕陌一身伤病,如何翻越得了寒山?

马背上的两个人,神情无比憔悴。一个暂时放下所有的负担,用心分享着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的快乐,而另一个则是刚从一波烦恼里爬出来,又掉进新一波的烦恼中。

他们晃荡着在平原上行进,不时涉过结着薄冰的浅溪,从白天一直捱到夜晚。虽然一路上村庄、城填十分荒凉,四处是被烧灼过的瓦砾,却没有碰见苍隐士兵。可是,由于早先备下的干粮已经吃光,途经之地位处战事边沿,是苍隐军团重点征收粮食赋税的地区,可谓荒芜之极,人烟稀少,根本无法买到食物,两人只好忍住饥饿前行。

到差不多天亮时,又累又饿的他们实在是坚持不住,才找了处残破得只剩下一半土坯墙的房屋作遮挡,暂作歇息。

“陌,你怎么样了?”胭脂四肢发软,半倚在墙角,用手推了推燕陌。

“我还好……”由于受伤失血,又一直没有进食,燕陌浑身发冷、面无血色,听见她的话,强迫自己努力地睁开眼睛,朝她微弱地笑了起来,“不要担心!”

奚桓与刺杀团很快就可能追上来,眼见他一点点虚弱下去,胭脂心都疼了,双眉纠结,说不出地犯愁。不行,她必须马上出去找食物回来为他补充体力,再忍两日就进入寒山境内,说什么也不能功亏一篑。思来想去,她将残破的被单整个盖在燕陌身上,握住他的手,试图给他一点力量,道:“陌,你好生呆在这里,我得出去找点食物回来。”

“胭脂,你别去。”燕陌向她摇头。胭脂的身体弱不堪言,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万一她碰上苍隐士兵,那便是有去无回。他宁愿挨冻受饿,也不想让她单独出动。

“别说傻话,如果没有食物,我和你在还没有被刺杀团追上前,就该饿死了。”她极宠爱地拍拍他的手背,道:“让追风陪你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你必须答应我,一定回来。”他有些孩子气地向她要保证。

“一定。”她鼓起全身力量,以佩剑杵在地上,艰难地站起,身子接连晃了两三下才稳住,最后朝他证明似地报了一笑:“你等我。”

看着胭脂用剑撑在地上,一步三晃地走出破房子,燕陌一身上下的力气立即消失无踪,瘫软在地。神马追风摇着尾巴自动走过来,蹲伏在他身边,为他挡去冷冽的晨风。

渐渐地,倦意将他带入了梦乡。在梦里,他梦见他和胭脂一起回到沧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举行了盛大的婚礼。那一天,风和日丽,海天一色。城上城下满是喜气洋洋的雾烈子民。他掀掉她的红头纱,温情脉脉地望着她。她施了薄妆的脸刹时飞起两朵红云,娇羞异常。最后,他在所有臣民的欢腾鼓舞下将她拥入怀抱。从此,她便是他的了。

一个时辰后,胭脂提着一串鲫鱼走回来,正好看见他不住笑着的睡脸。这时,天已经大亮。她放下剑,找来一个破陶罐,装了些未化的春雪,然后动手用大的墙土砌了个三角灶,再点火煮起鱼来。

随着水气的沸腾,鱼香味儿慢慢地被熬了出来。这对于饥饿中的胭脂来说,别提多诱人。等煮熟鱼,她半转过头,伸手想去拍燕陌微笑着的脸,又不忍打扰他的美梦,只好缩回了手,望着他出神。不知道他都梦见了些什么?竟笑得这么清甜。

没过多久,燕陌自然醒转,准确地说是在鱼香味儿的勾引之下醒过来,注意到胭脂双眼周围黑了一整圈,满脸倦容,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