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她的背部遭受了临昭剧烈的一掌!但是,她手中奔向奚桓剑却并未改变方向,反而在这一掌的推送下加快速度!
“圣上!”误将胭脂抛出的雪球当作暗器的凌峰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大声叫喊。所有杀手都围上来,喊声四起。
剑招已老,飞势已无法回转,奚桓看着她的剑朝着自己的心脏刺来,看着她睁大的双眼有着刹那间的遗憾,看着火热的血从她弧度美好的双唇中喷洒出来,看着她的发丝舞成动人的姿态,看着她脸上诡异的笑,看着她并不美的面容在顷刻之间就生出绝丽的妖艳……
是他看错了么?她举着剑,朝自己杀来,却没有咄咄逼人的杀气。
恍神之间,两把剑交在了一起。
哧哧——
剑身相互摩擦,发出绚丽的火花,在落日光辉的映衬下灼目之致。突然的交汇,幻光坚挺如昔,而胭脂手中之剑锋刃已折,如同她的生命一般,残缺不全。
可,即使是残损的剑刃,也足够在幻光刺中自己身体之后刺进他的心房!她这么想着,眼中笑意渐浓,凤口微张,又是一啖浓稠的血喷舞出来,溅在两把光亮的剑上,污渍斑斑。
面前这张妖美的面孔,星目朗朗,琼鼻生姿……可是,下一刻,在她倒下的同时,他亦会倒下去,就像十年前那样倒在自己眼前。
如果不是战争,这个长发飘飘的奇美男子本该是她必须尊崇的君王啊!为了第二故乡——雾烈,她要用他的血换取燕陌的存活。值得吗?应该吗?这种矛盾随着她的剑离他越来越近变得越来越浓重。她觉得自己罪无可恕,又觉得自己理所当然,持剑的手开始轻微地颤动。
刺?不刺?她难以决择。
既然要取自己性命,她又为何犹豫?奚桓感觉残剑微动,望尽她眼里犹疑的色彩,幻光朝她耳际直取而去。要杀她吗?或是不杀?此时他已无法考虑清楚这个问题。她这般虚弱的身体,也能在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强悍,进而威胁到自己的性命。他无法想象面前的这个女子究竟有着怎样的意志力?是她利用了自己惜她、怜她的心态吧!是他自己出招下意识地减轻了力道吧!
双剑直指对方。两个人的心态瞬息万变。
他们心无旁骛,眼里只有彼此的剑以及那各自藏在心中的秘密。
风声、叫喊声、剑啸声响作一片。
火花灭了,剑划破了他锦缎制的外衣。可,它静止了,停在原处,不再前进。紧接着,她满是血迹的手指悄然一松,长剑‘咣’一声落在了地上,溅起冰花无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罢了手,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喃喃自语地道:“你的剑很漂亮!”血再次从她嘴里涌了出来,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强撑着不倒下的躯体开始歪斜。
天好蓝好蓝,风儿好柔好柔。她倦了,就要去另一个世界寻娘亲和爹爹了吧?她张着纯净的眼睛,看着他,等待着幻光割断自己的脖子……那样,她就解脱了吧!只是,如果见到了燕康,她该怎么交待呢?因为不舍,所以自己不杀奚桓么?因为报恩,所以不杀他么?还是因为无法对自己的君王下杀手?
可是,燕陌呢?自己失败了,燕陌该怎么办?她的意识开始混乱起来。不行,要杀死奚桓,一定要杀死他……
奚桓楞了,因为听到了她那句只说与他听的‘你的剑很漂亮’,他所有感观都停止了反应。是她吗?真的是她吗?那个眼神无辜到极点的、让人一见难忘的小女孩就是眼前的人儿么?
他早该知道的。如若她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她就不会在绿玉湖打斗时冒着被名剑疾电削断手指的危险,甘愿自己中剑也要确保他性命无忧。他记得当时燕陌连脸都气绿了。如果不是如此,早在黑树林郊,她就可以了结他的性命。
十年了,她已经变了模样、练就一身上乘功夫、养成一种坚毅不拔的性格,再不是弱小的、需要人保护的孩子。为何,上天要安排她挡在他面前?挡在他统一四国的进程之中?还是,她本就是苍隐国人,她本就该属于他?所以上天安排他们再次遇见?所以从他见到她第一眼起,就被她所吸引?
他激动了,困惑了,不知所措了。杀她?不杀她?须臾之间,幻光已经挑破胭脂棉袄的竖领,就要吻在她细长的脖子上。
“杀死她!杀死她!”趾高气昂的喊杀声震天而起,鼓动着他的耳膜。
杀死她!抓住燕陌,迈出一统四国的第一步!
不!他不能杀她!杀了她,谁陪他笑看秀丽江山?谁陪他金戈铁马、纵横天下?宝马、名剑、璧人都该是他奚桓的!一定是老天这么安排的!一定是的!
他严肃的面容转而悠然一笑,风清云淡,用尽全力将已发出的劲气一股脑儿地收回,全然不顾反弹之力会伤及自身。只见幻光锋芒乍隐,眨眼之间已然归鞘。他被自己硬行收回的劲力推得倒退了一步,阴柔的双眼刹那间只余下阳光般的轻暖,两片性感的薄唇嫣然一张:“如果杀死你,这天下间还有谁能陪伴我指点江山?”
不!这不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她只是想告诉他自己究竟是谁!她无法置信地望着他,软弱的躯体轰然倒下,嘴里喷出的血舞了一地。不对的,这不是世人眼中邪恶独断的奚桓,这不是的!杀死他!救燕陌!杀死他,救燕陌!她颤抖着双手,本能地在坚冰上摸索着自己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