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若放在平日,我是断不会如此只靠着两条腿并上一颗开陌神珠赶路的,少不得要施个咒术,腾个云头一类的。可现今我重伤初愈,陵光那句“你可是聆月君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老是在耳边晃荡,我便也惜命起来,轻易不施咒,只得慢慢赶路了。
曹夕山下,已经没什么萝卜了,倒是长了许多鹤草,紫红色的嫩叶子铺了满满一地,而一大片紫红色之上,竟立了一个衣装雪白的男仙。
我赶路赶得久了,乍见一个人,差点以为是眼睛花了,直到那人走到我面前来,道了句:“我等你许久了”,这才反应过来。
“哟,这不是云神阁下么?”我听见自己笑了,笑得甚虚伪做作。
屏翳也笑了,却笑得真心实意的开心,“我已经卸职了,你竟不知道么?”
“哦,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儿,最近事儿多,倒是差点忘了!”我见他有与我长谈的架势,便有些防备起来,故作关切道:“如今在哪里高就呢?很忙的吧?怎么竟有空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来了?”
他看了许久,答道:“十三,你每每这副样子,都是在不耐烦了对吧?我们在一起待了一万多年,你的性子我最是清楚不过了。”
我脸上的笑容一下消个干净,施了个咒将脚下一颗甚大的鹤草变作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闲闲道:“今日本神尊是真的忙,屏翳神君到底有何事,就请尽早说了吧!”
他眉目微敛,神色很是怆然,“我晓得你如今并不愿见我,我也已经准备去北荒云游,再不回来扰你。今日,便是想与你好好道一场别。”
天边已经出现了微红的光霞,想来今日又是个好天。可他这副样子,看的我也生出几分怆然来,竟没了先时轻快的心情。如今想起那些前尘过往,我却只觉得像是一场梦,那个在挽阳山上教我课业的九师兄,那个在夜半与我一同抓松鼠的九师兄,怕是早就一去不复返了吧?眼前这人,虽是一样的眉目,一样的衣衫,一样的气质,可五万多年的时光,终究是带来了无法弥补的陌生与疏离,就连当初的那份淡淡的怨怼也仿佛蒙了一层灰,真真叫人怅然若失。
“五万多年前的一切,是我的错。你那时与我走得近些,我便以为我在你心里与其他师兄弟是不同的,现在想来,不过是因为师父将你放在我这里教导吧。我太过自以为是,而你,终归从未把我放在心上过。说是错过,都未免牵强。我们从未有过,何来的错呢?”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当年挽阳山上微微吹拂的松风,十分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