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觉得自己被公务耽误了,好不容易得了一日休假,拉着公主告了一宿的状,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告得公主腰酸背痛,终于给皇帝委婉地提了个醒,拉磨归拉磨,每隔十天半月至少让驸马出来放放风。
“人家都是‘悔教夫婿觅封侯’呢,”裴如凇贴着她耳鬓轻声道,“殿下不为儿女情长所动,还不许我贪恋红尘吗?”
闻禅没有避开他,只是微微仰头,脖颈的线条越发修长明晰,沉静得像一尊被天魔缠身的菩萨,慢悠悠地道:“我们普通人一般不这麽说自己。你是不是被关在宫里太久,终于忍不住要化形了?”
裴如凇从椅子扶手上滑下来,转身将闻禅一抄,抱起来就往内室走。闻禅不得不伸手勾着他的肩防止掉下去,突然腾空也不是特别惊讶,反而有点没脾气的无奈:“干什麽?”
“干点妖精该干的事,普通人公主殿下。”裴如凇理直气壮地说,“白日宣/淫也没什麽关系,反正我都是狐貍精了,我不装了。”
闻禅:“……要麽你还是回宫接着写诏书去吧。”
也许是上辈子亏欠得太深刻了,两人成婚五年,裴如凇的新鲜劲还没过。只不过比起刚成亲时的患得患失和小心翼翼,在闻禅经年累月的纵容下,他已经逐渐调理好了自己的心魔,不再像眼巴巴等着别人点头的小狗,开始主动伸爪子追逐猎物了。
但他现在好像有点过于黏人,是不是纵容过头了?
一缕长发落在闻禅手边,她在朦胧的摇晃里报複性地揪了一下,然后感觉到裴如凇动作放缓,俯下身来吻住了她。
不是这个意……闻禅撑开眼皮,正好裴如凇亲完擡头,漂亮得宛如芍药带露的脸撞进她的视线里,两人视线黏住数息,他又低头亲了下来。
闻禅闭眼心想,算了。
转天裴如凇神清气爽地进宫拉磨,想起昨天说了半截的事,琢磨着要不要写封信给苏衍君探探口风,秘书丞过来传话,说是昨夜苏家老太爷没了,苏利贞居丧,门下省事务暂由侍郎韩洽代理。
裴如凇一边遣人回去準备奠仪,一边在心里盘算,老太爷是苏衍君的曾祖父,按制他须得回乡奔丧,这样一来,或许还有机会见上一面,当面问问他的情况。
然而不光是他在等,苏家的人也在等。往丰南报信的家仆去了一个月,孤身而回,愁眉苦脸地交待:“小人问遍了整个丰南县,再没第二个同名同姓的,可是那丰南县尉跟咱们家公子根本就是两个人,当年同去的家仆阿溪也不见了。”
苏燮怒道:“一派胡言!莫不是这个孽障不想回来,和你串通编造出这篇谎话来唬人!”
家仆冤得指天咒地,拼命解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断不敢拿这样的事来编谎!老爷,这事是千真万确,咱们公子会不会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旋即只听“当啷”一声,桌上茶盏打翻滚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苏衍君的母亲宁夫人突然惊厥昏倒,苏燮顾不得继续诘问家仆,慌忙叫人请大夫,府中霎时乱成了一锅粥。等宁夫人醒转,第一件事就是抓着苏燮的手,泪流满面地求他一定要去报官,查清苏衍君的下落。
苏燮本想先向苏利贞求助,想到他身居重丧,不便为这点小事扰他,犹豫再三,派仆人拿着自己的名帖去御史台陈说情况,请监察御史出面清查此事。
御史台办案虽然尽量低调隐秘,但前有家仆打草惊蛇,等监察御史到达丰南时,那县尉早已逃的不知去向。丰南县本就是山高水险、烟瘴丛生的偏僻之地,找个人十分不便。当地官员广发布告,御史又从武州府调动官兵搜寻,历时十数日,最终在山中找到了被野兽啃得只剩半截身子的县尉。
经随同御史前去的苏家家仆辨认,死去的丰南县尉并不是苏衍君。而丰南县其他官员作证,四年前来到县中上任的就是此人,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苏衍君。
御史由此推断,苏衍君应该是在前往丰南的路上被此人顶替,身边的家仆阿溪也随之失蹤,二人很有可能早在四年前就已遇害。
消息传回,举朝震惊。
地方官员赴任途中被掉包的事,古往今来皆有,但成功者寥寥无几,因为冒名顶替虽然可以蒙骗得了陌生人,却无法完全还原原主生平经历,原主的亲眷朋友只要稍加留心就会暴露。可此案离奇就离奇在苏衍君这样一个兆京的名门公子,按说是最容易露馅的身份,却如此隐秘地消失了四年之久,家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