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了眼睛,看着绿衣端上来的玫瑰花茶在透白的白瓷杯里盛放,轻声朝宋楚宜开口:“我这次来,是邀表妹你今天一同过去给华蓥陪床的。”
之前崔华仪亲自过来请了,却被拒绝了的消息宋楚宜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崔华鸾完全是迁怒崔华蓥还找了自己的原因,现在听崔华鸾这么说,却也并不意外-----不管是崔老夫人还是秦夫人,恐怕都已经跟崔华鸾分说了很多道理,崔华鸾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崔老夫人的确跟崔华鸾说了很多道理,说的最多的,还是当年宋楚宜母亲的事。崔华鸾抬头看了宋楚宜一眼,想着宋楚宜跟姑姑还是有不同的地方-----姑姑的画像她也见过,美是美的,可全然没有宋楚宜这样有侵略性的美。
她前几天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未必没有宋楚宜实在太漂亮,漂亮得叫人不得不觉得低人一等的缘故。她看着自己的扶着茶杯的手,缓缓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是到如今还有些嫉妒宋楚宜所拥有的一切,可是祖母说得对,她们是亲人秦夫人也说得对,这事要是要怪,根本不能迁怒到宋楚宜身上去,她就算要怪,也该怪喜欢宋楚宜的太孙,而不是被太孙喜欢的宋楚宜。
女人为难女人,最是叫人不齿,秦夫人的这句话显现在她脑海里,她忍不住面色通红的看着宋楚宜,又轻声说了一声对不起:“前几天我使性子我原本不该怪到你头上”
宋楚宜诚恳万分的摇了摇头:“表姐实在不必跟我说对不起,秦夫人跟外祖母觉得您该同道歉,是因为她们觉得依您的身份还有品貌,不该有嫉妒之心。可是嫉妒这样的情绪,不独独表姐有,连我也不能免俗。”
她也学着崔华鸾垂下头看自己茶杯里的玫瑰花,叹了一声气道:“何况,我要是表姐,也要生气的。前一刻才说过不知道,后一刻就拔腿要跟太孙殿下先行回晋中,不管是谁都要多想。”
崔华鸾的确是在对自己道歉,她觉得她的嫉妒心使她做出了与她身份不相符的事情,这一点是致命的错误,宋楚宜这样说,她也并没觉得自己心内就好过一些。她想了想,看着宋楚宜道:“秦夫人说我若是为了个男子就与姐妹反目,实在是丢尽了女子的脸面。我如今也自觉如此,可是小宜,我如今跟你说句实话,我还是想同太孙在一起,想当太孙妃。自然,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日后要是不成,我也不会怨怼。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宋楚宜了然的点点头,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半天才干巴巴的道:“那今晚我等大姐姐一同过去。”
崔华鸾也觉得有些无话可说,她是真心实意的来道歉,也的确心甘情愿,可是那是因为之前觉得自己的确失了水准所以做出的妥协,要说喜欢不喜欢这位处处出众的表妹,她还是不喜欢。
不过秦夫人说得对,喜欢人不喜欢人这原本都不是罪过,你看一个人顺眼就与她多接触,看一个人不顺眼就尽量离她远些,只要不存坏心,不存心令人难堪,也就罢了。这世上谁也不是圣人,不能保证喜欢每个人,只要把敌意收拢在合适的地方不拿出来害人就是了。
这样一想,她心中又坦然了起来,轻轻的冲着宋楚宜颔首:“我过来的时候祖母叮嘱了,叫咱们一同过去用过晚饭,再往华蓥那边去。”
崔老夫人这是生怕她们两个的龃龉越来越深,宋楚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应了一声。
崔华鸾既要等着她一同去吃晚饭,干脆也就打量起屋子的陈设来-----这屋子的摆设都是新的,跟从前姑姑在的时候的布置并不同,是按照这位表妹在京中的闺房来布置的,现如今这样打眼一瞧,倒是觉得眼前一亮。
第九十章 久留
等她看了一阵,宋楚宜也收拾好了,她就顺势起了身,跟宋楚宜一同往崔老夫人的榕安苑里去,老夫人院子里的那颗巨大的榕树枝桠繁茂,已经覆盖住了整座院子,夜晚降临,上头时常挂着灯笼,打眼一瞧仿佛月中桂树,叫人如同置身梦里。
这颗榕树少说恐怕也有几百年历史,崔家祖宅也已经屹立在这里几百年了,可是却半点陈腐气息也没有,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崔华鸾在廊下顿足瞧了一回孔雀,见小丫头们抱着孔雀回笼去了,这才跟着宋楚宜一同随玲珑进了屋子。
谢氏已经开始伺候着摆饭,见了她们忙笑:“才刚还说要叫人催一催,可巧你们就来了。快过来坐罢。”她心里知道崔华鸾跟宋楚宜这些日子有些不对付,可是却一直拘着自家女儿不叫女儿们瞎掺和-----崔老夫人眼睛利着呢,家里半点不睦的事情都不能有,这也是她就算对崔夫人跟崔华鸾有些羡慕嫉妒,却也从不曾表露的原因。
崔老夫人见她们果然是一同来的,面上的笑容都更真切了些,崔华鸾虽然比宋楚宜年长些,可是这心气沉稳竟还不如宋楚宜,昨天秦夫人来跟她说崔华鸾这样下去不是法子,她心里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能纵着崔华鸾这样下去。
为了个男人家也不要了,姐妹也不要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那可不是他们家女儿该有的做派,崔老夫人当即就写了信叫人送去京城,打算看看崔夫人预备怎么办。若是崔夫人那头还是照旧想接崔华鸾进京,她想着,还是要叫崔夫人在京城里挑几个合适厉害的教养嬷嬷,再加上崔夫人自己,总要把崔华鸾教出个模样来。
若是留在晋中崔老夫人不着痕迹的看了美人灯下神采奕奕的孙女儿一眼,又忽然泄了气-----留在晋中又怎么样呢?她老了,能教的东西能说的道理都已经跟孙女儿说遍了,这世上原没有喜欢翻来覆去的听一成不变劝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