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当初是宋程濡跟宋楚宜都犹豫不肯上东宫的船的原因,实在是太子偏宠大范氏的厉害,根本做不到一碗水端平,连内宅的事都做不到公正的储君,叫人怎么放心把身家性命托付到他手里,陪他拼搏?现如今这担忧已然成真,宋程濡咳嗽了一声:“虽说这次的事儿是大错,可是要说因为这事儿圣上就真的对太子怎么样,也是不现实的事儿。东宫毕竟这么多年了面上没犯过大错,太孙殿下跟东平郡王也都算是成器,这次九江的案子还是东平郡王监审呢”他沉默一阵,又紧跟着道:“太子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他也知道如何应对圣上,这事儿闹出来了,东宫总有善后的人。怕就怕过阵子藩王进京,拿这事儿来做文章”
常先生也叹了一口气:“都到藩王进京的时候了,太子殿下平时防这些人防的不知跟什么似地,明知道到了这么紧要的关头,还在这个时候闹出这事儿来,这不是分明给人添堵么?”
宋楚宜心念一动,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要紧的讯息,可是随即就被自己的想法惊得面色发白心跳加快-----要是真的跟自己猜测的那样,那太子可真就太可怕了。
收到消息的付友德惊得病了一场,这回他是真病了,被太子的胆大妄为给吓病的-----太子做西北那边的生意的时候他就提心吊胆的,可太子的确是需要银子,这事又不是太子亲自去做,假托的是范家的名声,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可是他没料到太子竟然还收杨云勇的钱,并且帮杨云勇活动关系,压得户部半文钱好处都见不到这分明就是嫌自己过的太快活了,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否则哪里有自己好端端的去撞南墙的?储君勾结地方大员啊,这是个什么罪名?!光是想想,付友德就要晕了。
他扛着头疼跟咳嗽去了东宫,等陈德忠等人七嘴八舌的把意见都发表完了,坐在原处半天没吭声-----他还以为太子做这事儿是瞒着东宫所有人的,可是现在看来,陈德忠分明是早就知道的,甚至还插手做过这事儿。
太子真是太糊涂了,他瞥了太子一眼,冷冷的打断了众人的七嘴八舌:“所以说,这事儿是真的?老陈你还亲自经手过这银子?”
陈德忠张着嘴巴,有些心虚躲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就偏开了头-----自然是啊,否则杨云勇敢光明正大的给东宫送钱,早被人发现了。
太子的脸色奇差,嘴唇上半点血色也不见,看起来竟比付友德还要憔悴许多,他卷起手咳嗽了一阵,觉得喉咙痒的涌上来些腥甜,嘴巴里都是铁锈味,忍着不适扭头看了付友德一眼:“现在事情已经闹出来了,再问这些没什么用。不如想想如何应对才最要紧。”
如何应对?付友德起皮了的嘴唇缓缓的动了起来,先看了旁边的陈德忠一眼:“如何应对?如殿下所说,您从未亲手拿过杨云勇的银子,也从未接见过杨云勇,更不曾跟他有什么书信往来。虽说陈德忠是咱们东宫的人,可是谁能保证他不见钱眼开,打着您的名声来揽财?”
陈德忠惊得几乎跳起来,睁大眼睛瞪着付友德,你了半天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付友德竟然要太子把他给推出去当替罪羊!
付友德却并不管他,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在他看来,会促成太子办这种蠢事的,留着也是个祸害,没多大用处。他看着太子,再环顾了一圈面色复杂的东宫属官们,又问道:“若是陈德忠去领罪,你顶多也就是御下不严,被人说上一声太过宽厚,可是若是收受银子的是您自己,那可就是勾结地方要员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不用我说,您也知道。除此之外,诸位难不成还有更好的法子?”
太子于是就拿眼去看陈德忠,目光沉沉。
陈德忠只觉得一下子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整个人都懵了,再没料到这事儿最后还是得归结到自己身上,他颤颤巍巍的迎上太子的视线,混沌的脑子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清明。
他没得选择,这事儿无论他肯是不肯,他都必须得背下来否则就不是他一个人死了,是他一家子人都要倒霉
分明中秋还未到,分明天气还热得很,可是他身上却冰凉一片,冷的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三十七章 背后
次日太子就亲自上了辩折,言辞恳切的承认自己识人不清、御下不严,导致东宫属官里出了借他的名义四处揽财的败类,并且经他这么一盘查,他才发现,陈德忠远不止收了江西巡抚杨云勇的银子,还有许多来京想要走东宫门路的官员,通通都给他送过大笔走门路的银子。
建章帝积攒了好几天的怒火终于彻底的发泄出来,他把儿子叫到书房,狠狠地把这些天收到的奏折一股脑的都摔到他脸上,冷冷的盯着他看了一阵,语气阴沉的发问:“他在你眼皮子底下都收了这么多年银子了,你就半点没发现不对劲?!”
太子垂着脑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惶恐,慌忙摇了摇头:“从来没有事儿求到我跟前来,那杨大人也没跟我说过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建章帝撇开了头,这么多年来,太子向来是病弱且宽仁的,几乎就没出过什么篓子,是个再令人放心不过的儿子兼储君,可是建章帝却没法儿再跟从前似地信任他了-----扬州弊案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也就是从扬州的事情开始,他才惊觉这个儿子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豁达宽仁不争,他对两个弟弟的人可都下了死手,也毫不犹豫的把弟弟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恭王还是他亲弟弟呢,说起恭王,建章帝心里又有些别扭,小儿子能文善武且机智果断,在这几个儿子当中最是像自己,可是自从分封出去之后,除了头三年他见过儿子一回,如今已经是隔了九年未见了,太子虽然逢年过节的也有赏赐随同他的赏赐一同颁下去,可那些东西一看就是不经心的。他皱了皱眉头,觉得儿子处处都透着古怪不对劲,他不仅对恭王这个胞弟没什么情分,连对着儿子也没什么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