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心心念念放在手心里的至宝,在太子眼里一文不值,太子抢了她,却又不肯善待她,这么多年过去了,男人间的争斗居然还想榨干她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连她赖以生存的儿子,太子也想通过自己的手来除掉。
这多讽刺啊,恭王牵了牵嘴角,只觉得一腔的火气没有地方发,堵在心头叫人坐立难安,太子自己是多疑且阴暗的人,于是把旁人也想的跟他一样。
他有些惆怅,又替卢采薇委屈,这三个字从心头冒出来,他神情一时怔住,许久之后才终于呵了一声。令长史在他身后驻足许久,等他呵完了这一声,才上前喊了一声王爷。
恭王于是彻底回过神来,领着他走了几步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想挑动我跟宋家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这么些年,他的心思极没怎么变过。”
有这么个哥哥,要真是安安分分什么也不做等他登位,那不就是在数自己的死期?令长史摇了摇头,嘴上已经同恭王分析起了太子的意思:“您说的不错,阁老也所虑甚是。太子殿下想挑拨您跟宋崔两家的关系,同时又能除去他厌恶的”他看着恭王面色变换,顿了顿还是叹口气没有改口:“又能除去他厌恶的太子妃跟太孙,替东平郡王铺路。只是您若是没有被挑拨动,他也不可能就此罢休。”
恭王把目光移向他,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你的意思是,若是我被挑拨动了那自然是好,不用他自己亲自动手,若是我没被挑拨的动”
令长史飞快的接过了话头:“若是您没被他挑拨动,不肯动手,他也有法子让宋崔两家以为是您动的手。”
太子这人,你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实在是他比端王还要阴鸷上几分,这样偏执的人,是什么事都做的出的。
恭王不假思索,面上带着嫌恶跟不耐烦,眼里隐约又闪烁一丝悲哀,这悲哀瞬间隐去,只有嫌恶跟不屑深刻的印在了他的嘴角,在他嘴角上勾勒出一抹嘲笑的弧度:“他以为我同他一样心眼比针尖还小。”他说完了这一句,不再废话,立即吩咐令长史:“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回京城,就说本王同意了,就照着老师的意思做。”
宋家跟崔家根本没有必要得罪,就算是误会最好也不存在,恭王说完这一声,见令长史拱手应是,又道:“不,告诉老师,别给宋家送消息,直接告诉周唯昭吧。”
令长史就是一惊,他太知道卢太子妃在恭王心中的分量,也太明白这是怎么样横亘在恭王心中的一根刺了,犹豫半响,他才出声劝阻:“王爷何必在这其中插手?叫宋家对付提防太子岂不是也一样的?到时候就算是这门婚事顺顺利利的成了,也有根刺种在了宋家和宋六小姐心里,他们跟太子横竖亲近不起来了。”
“不。”恭王周宏神情淡漠语气镇静:“我就要他睁大眼睛看看,他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说他的这位太子哥哥有一点还是把他的心思琢磨透了----他固然不会对卢采薇起任何不好的心思,可是对待身上流淌着太子血脉的周唯昭,是无论如何生不出好感的,何况以后,他注定跟东宫势不两立,叫这惹人厌的父子俩自相残杀,仔细想一想,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他没没进京呢,他那个太子哥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他添堵,那他就将计就计,也给他点颜色瞧瞧,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既下定了决心,令长史也不好再劝,自去吩咐人进京报信了。
第六十四章 鬼门
藩王进京朝见的流程终于拟定了章程,周唯昭松了一口气,眼圈下淡淡的乌青也阻挡不了他眉目间盈满的笑意,青卓跟着熬了不少的夜-----因为分封藩王们乃是效仿前朝太祖所为,因此本朝并无藩王进京朝见的先例,免不得要多翻翻前朝典籍史册,循旧例来拟定章程,因此既要筹备太孙大婚又要忙着准备建章帝万寿,还得照顾好进京的藩王们的礼部就格外的忙了,而周唯昭忙,青卓自然也不能偷闲,累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此刻见周唯昭的模样,忍不住就笑:“殿下这是要见着六小姐了,所以才这样高兴吧?”
周唯昭没理他的打趣,转头问了他一声:“今天是她姐姐母亲的忌日?”每到了这一天,宋楚宜惯常都是要陪着向明姿去道观里做道场的。他曾经陪她们去过一次,清虚观的招魂灯点了九九八十一盏,松涛阵阵,招魂幡立在正中,他总觉得立在其中的、被风吹动裙摆的宋楚宜很不真实,因此印象深刻。
青卓对宋六小姐的一切都上心的很,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宋六小姐跟明姿姑娘两天前就已经上山了,说是要先沐浴斋戒。今年同往年有些不同,明姿姑娘不是重阳节后就出嫁了吗,今年在闺中最后一年了,因此这道场做的格外盛大些,我还想着提醒您备份礼送过去呢。”
周唯昭点点头,先回宫去给太子太子妃请了安,换了衣裳出了门先往黄大仙庙的宅子里去了一趟,坐定了以后就问老孔:“西北那边没来消息?”
老孔佝偻着背,稍费些劲才在他对面坐下,咳嗽了几声回他:“前儿就有消息递进来。”他压低了些声音:“杨玄死了。”
杨玄早就该死了,崔绍庭留他到现在,就是为了吊他背后的大鱼,周唯昭叹了一口气,眸色渐深,当初这主意还是他跟崔绍庭商量的,想着总得把这只幕后黑手揪出来才让人安心,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背后的大鱼竟然是范家-----范家背后站着的是谁就毋庸置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