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阁老生气归生气,道理还是懂得的,听杜夫人这么一说,腹中憋着的担忧就一股脑的尽数吐了出来:“没法子也要想法子,恭王跟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出了事我们难不成逃得了?少不得还是要想想法子。”
杜夫人的反应难得这样快,两个眼珠子一转提醒杜阁老:“锦衣卫什么查不出来?既然说这事儿是马圆通余党做的,就是圣上没闹大的意思。既不闹大,自然是想保住两个儿子,恭王殿下天潢贵胄,又是圣上唯二的嫡子之一,哪需要我们来费尽心思的伸手拉一把呢?”
理儿虽然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话却不是这么说,杜阁老宽大的官服换了下来,着了家常的常服同杜夫人道:“闹出来,太子跟恭王固然千夫所指,可咱们圣上的面上哪里挂的住?不闹出来,也不是就没事了。你看宋家那个丫头,如今不大大咧咧的出来了?”
若是真心想保住儿子,那太孙不说,好歹是太子的亲儿子建章帝的亲孙子,可宋六是什么?她不过是外人,论理就不该再出宫门,在宫里‘病’了,一病不起,这才是真想把事儿压下去,保住太子跟恭王的做派。眼下宋楚宜好端端的,宫里传来的消息反而是太子的病越发的重了,恭王也一路病到了京城,这隐约已经说明建章帝的态度了。
杜夫人被杜阁老说的汗毛都立起来,原先不怎么担心的,如今也不由得悬起了一颗心,看着杜阁老半响,头有些发昏的啧了一声:“可这两个可都是圣上和娘娘的嫡子啊!”
杜阁老忍不住冷笑一声:“可圣上也不是没有嫡长孙,嫡长孙也长成了。”
只这一句,杜夫人就没话好说了,张着嘴看着杜阁老:“他毕竟还小,圣上就能放心了?”
杜阁老自己也担忧,瞥她一眼:“不放心他,难不成放心为了攻讦对方而冲儿子侄子下手的太子跟恭王?何况太孙殿下原本就是未来储君啊。”
杜夫人这回彻底想明白了,打了个激灵有些着急:“既这样说,那我还是去打听打听消息?”
这下倒是杜阁老摇了头,他呆坐在椅子上坐了半响,目光往杜夫人面上看过去:“你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求宋崔二家怕是不行了。原先事情尚不明朗的时候宋程濡那个老狐狸尚且半个字都不肯吐露,半分不肯退让的模样,现在圣上摆明了有补偿太孙跟宋家的意思,他们哪里还肯再露消息给你,叫你活动?”
杜夫人低着头半响没说话,许久才沉沉的叹了一声:“这么说,就这么着?”
就这么着多不甘心,难不成等着恭王遭殃了,他们也跟着倒霉不成?她想一回,抬了头看着宋老太爷:“等这回进宫去了,我跟皇后娘娘打探打探?”
外命妇里,这几位阁老的夫人都是时常递了牌子进宫走动的,在皇后娘娘跟前也有几分脸面,何况杜阁老一直是替恭王做事的,从前是恭王的老师,香火情总还是有几分。
现如今也没了什么更好的法子,杜阁老沉甸甸的点一回头,去了书房,把凡是跟恭王沾边的东西都给搜捡搜捡了一把火烧的精光,末了还是不放心,又细细的梳理一回这些年来跟恭王的瓜葛,一夜都没好睡。
杜夫人的牌子早就递了进宫去的,只是皇后一直没有召见,隔了两天皇后那里说是好了,她收拾收拾就迫不及待的进了宫。
卢皇后瞧着的确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傅粉之后眼圈底下淡淡的那圈乌青也明显的很,只是她精神却尚算好,还问一回杜阁老的小孙女:“怎么不见进宫来?”
杜夫人心里先松一口气-----卢皇后既还能笑的出来,可见事情未必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也就扯了笑陪着卢皇后说话:“她泼猴儿似地,不敢让她来扰了娘娘清静”
卢皇后拨了拨帕子里托着的松子,轻轻吹了一口,去了衣看向杜夫人笑:“什么泼猴儿,我倒喜欢她爽朗大方的模样,下回尽管带了进来,本宫喜欢呢。”
杜夫人心里愈发轻松,陪着笑应是,斟酌了一会儿见殿中除了伺候皇后的亲近人并不见其他人了,便试探着问起恭王来:“眼看着中秋佳节了,肃王鲁王殿下回了京城拜见了圣上跟您,如今也在家中准备,怎的恭王殿下没个消息?”
第九十九章 露意
卢皇后脸上笑意微敛,却并没生气,恭王跟杜阁老有渊源,她是知道的。人家虽然是替自己担心,可也的确是担忧着自家儿子,她往左右瞧一眼,谢司仪就自觉的领了人鱼贯退出去。
杜夫人就知机了,斜欠着身子向着卢皇后,声音放的低了些:“殿下这一病从廊坊病到了京城,也不知道严不严重?也该请个太医给瞧瞧,毕竟眼下就中秋了,臣妇瞧着鲁王殿下跟肃王殿下的王府里都动起来了。”
卢皇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略一沉吟也不再绕这些弯子:“他病了这么些日子,本宫也担忧的很,才刚胡供奉还进宫来禀报,说是眼看着有些起色了。”
杜夫人脖子都伸长了许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眼睛亮亮的看着卢皇后:“那中秋前定然能好全了?王妃跟小王孙也一同回京了吧?到时候也能一同进宫来给娘娘您请安,算一算,恭王殿下就藩也已经这么多年了,很该同您聚一聚。”
卢皇后看她一眼,下句话就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她的这些想头:“是啊,也许多年没见他了。这回见了,下次还不知何年何月呢-----原也没有藩王三年一朝的规矩,这也是正巧合着了圣上的万寿,圣上想儿子们了,全一全父子情谊,过了这次,也就没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