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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实在太大,玄斯娜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西文,他们已经走远,不如我们先回去,你也需要换件衣服了。”

看着她被淋湿得宛若水里捞出的人儿,我点了点头。

偌大的原始森林静悄悄的,只听得到雨声,只看得到旋绕的浓浓白雾。我和玄斯娜走在回皇族居住区的弯曲的泥泞小路上,十来个族人远远跟在我们的身后。

森林里,参天古木伸展着巨大的绿色枝叶,茂茂密密,遮挡了雨水落下的速度,它们滴嗒滴嗒地落在地下,转瞬与泥土混为一体。所有的原始古树的枝叶仿佛全都缠绕在一起,密密地结成了一个奇妙的树之王国。

看着看着,我忍不住对玄斯娜说起了我的那个诡异的噩梦,以及我后来在森林里所感受到的一切,她的脸上慢慢地起了变化,眼眸里缓缓露出一股惊异之色。

待我讲完后,她向后看了看,只见跟着我们的那十来个族人正互相说着什么,离我们有一小段距离,并丝毫未留意到我们后,才转回了脸,用一种极异样的声音对我说道,“西文,我虽是外族人,可在飞云族生活了将近十年,对他们族里的秘事也算是略知一二吧。”

“秘事?”我忽然只觉汗毛竖起,似有阵阵阴风吹来,不觉地抖缩了两下。

她挽住我的胳膊,加快了雨中的脚步,“或许你也知道,这片林子是布满了结界的魔法森林,除了植物与人族外,任何活物都无法在内行走与生存。”看着我十分惊异的表情,她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这里的植物,是有生命的。这片森林,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了,至于到底是多久,就算是最老的老人们也记不清了,有人说有一千年,有人说有两千年,总之有多久,没人能说得清。”

“日子一久,这里的古树便有了生命,它们的生命是极为独特的,通过枝与叶的交叉与碰触来感知同类的想法,或与它们讨论所看到,听到的一切事情。但是,它们的交流方式是那么奇特,没人能读懂它们在说什么,”她的脸转向了我,在雨声中细细说着,“在飞云族里有一个秘密说法,当飞云族的祭司们给这片森林加诸了魔法结界后,不但能使森林里除了植物以外的其它活物全跑光,以便族人出行方便外,还能使这里的古树获得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听得呆住了,未卜先知的能力,是真的吗?只听得她继续道,“但至于这些参天古树是否真的获得了这种能力,飞云族中至今还无一人知晓。因为他们无法与这些植物沟通,无法感知它们的所想,自然也无从得知它们是否因为魔法加诸于身上而拥有了预言能力。”

“但是,西文,你刚才却告诉了我,你能感知到它们在对话,”玄斯娜的声音急切起来,“西文,你的身上必然有某种特殊气息能与这些植物的气场相吻合,所以能感知到它们,这种能力甚至能使你在梦里见到它们的预言。”

这么说来,我在梦里见到的那些情景是真的了?我徒然顿住,身子猛然摇晃两下,双腿发软,差点儿就没站住,幸而玄斯娜立刻更用力地扶稳我。

豆大的雨珠不断打落在我的脸上,身上,雨依然很大,风依然很冷,我的全身已经冰冷透凉。

未卜先知的预言,以及死亡?

雨水顺着我的额头,鼻尖滑落,我的嘴唇嚅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了,微微张嘴之际,雨水还渗入了我的唇内,潮湿的感觉,略略带些死亡的味道。

大雨中,我像游魂一样的飘荡着,也不知是怎么走回了房子。

壁炉的火仍然在燃烧着,房间里仍然暖暖,窗外的大雨仍然是有节奏的,催人入眠的,可我躺在床上,却仍然睡不着。

第二卷 血色月光 第三十三章 他的坏(二)

辗转反侧,我彻底地失眠。

为了送他,我在森林里守了大半个晚上,直至天亮。他那晚没有来找我,也没有来与我道别,他特立独行着自己的行为,这样的骄傲的男人,也许觉得道别没有必要,他不屑于表现出离别的感伤。

我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无力再纠缠于他没来向我道别的原因,而是震惊于那个真实的梦境,所谓的有知觉的植物的预言。

如果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我真的要面对死亡,那么从今而后的每一天我该如何度过,是狂欢还是保持静默,是堕落还是保持纯真,是随性还是坚持某种固执,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我的头痛欲裂。生与死的思考,是对于人生意义的终级思考,我没有力气再思考下去。

我就这样睁着眼睛一直到了夜里。

凌晨一时左右,玄斯娜匆匆奔入我的房内,向我禀报刚刚从飞云族的探子传来的最新战况。从她急切的话语中,我了解到飞云族与缇布美族陷入了恶战之中,缇布美族对于飞云的突袭似乎早有准备,与之进行了顽强的抗衡,两族因而陷入了激烈的战斗中,至今都还未分出胜负。

“现在两方都有些疲累,在原地扎了营,估计天明后会再战。”玄斯娜说道。

“还有呢,”我疲惫地问道,火光下的玄斯娜的眼神有些闪烁,使我接着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她靠近了我一点,附在我的耳边,“我听族母身边的一个侍女说,第一武将的女儿裴安小姐忽然不见了,族母疑心她偷偷混进了飞云族军中,跟着去了决战场。”

我的心一惊,随后道,“她是为了奥斯纳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