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星低头看着榻上煎熬在生死之间的年轻男子,熟悉眉眼又带着年轻的陌生,这些日子相处,简直颠覆了她对裴玄素的认知。

他拼尽一口气背负她也要逃脱身,明知自己不好了还在喃喃叮嘱她千万别出去。

他就像另一个人。

要是裴玄素没有叮咛,沈星可能还会迟疑多一点,但他昏迷前那几句话沉甸甸压在她的心口上,她牙关一咬,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掉头冲了出去。

……

重生以来,沈星很不愿再认识和靠近裴玄素这个人,她就算帮他,也抱着保持安全距离的想法,但命运偏偏将两人紧紧地牵扯在一起。

她飞奔出了厢房。

外面风雨哗啦摇曳杂乱的枯黄草木,沿着吱呀的廊道飞跑,她想,连这一点点困难都害怕,还谈什么以后、徐家的事?

徐家的事,只会难一百倍。

沈星打开一把伞,想了想,她直接把后门的门栓打开,返身把门虚掩上。

上辈子沈星在这一带生活了三个月时间,她对永南坊记忆很深刻很熟悉,她知道哪个大夫医馆不大但医术很好,开的医馆又不临大街。

她踏着雨,辨认方向,沿街巷飞奔,大半夜人不多,偶见宵夜档口和酒肆灯火点点,大笑小谈。

她跑到附近的时候,整理衣服头发,撑着伞,跑过去擂门大喊,医馆的门很快打开了,稍停一下,留着三绺黑须的四旬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跟着她离开。

走到半路就露馅了。

今晚神策卫和五城兵马司飞马逐家医馆通知过,本来这半夜有个生脸的少女跑来求医,大夫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不过当时通知说是两个男的,一个高个一个矮个。沈星年纪小,气质纯净娇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夫嘀咕一下就过去。

但后门一开进去,蔽旧久未有人居住的痕迹尽显无遗,大夫心里一个咯登,一掉头就冲回出去。

沈星用尽全身力气拽住他,哗哗的夜雨,雨伞掉在青砖苔藓和落叶的黑黄地面上,一下子被雨水浇透,黑暗的雨夜里,身量尚未完全长开的小少女半身湿透,她抽出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抵住大夫的脖子:“要么救人,要么死!”

前世她见过好多次裴玄素刑讯和威胁别人,她学着他的语气:“我知道你的家人住在医馆后院,你还有老爹妈在惠民巷!暗号我已经留好了,我和哥哥这次只是暂时落单,我们阁里人还多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