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外人看来,悍然权宦,玩弄权术,每一次以为他要失败身死了,每一次都绝地翻身,迎来更大的胜利。

提辖司、朝堂、神熙女帝、明德帝、永贞帝,在他手里每个皇帝都不长命。

直至收执半朝,迎来了一个小皇帝。

不提他和外甥的事。

他的每一次,又有哪次是容易的?这辈子沈星经历过,知道上辈子那人每一次天气变化旧患复发痛得起不来,有些旧患是怎么来的?

那些阴沉冷漠喜怒无常,和重重骇厉手段之下,究竟藏了多少伤痛?

那一道道大大小小被他刻意抹玉容膏淡化的疤痕之下,底下真正的创伤究竟是什么?

沈星忽然想起,两人第一次在重阳宫做那事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他手臂外侧一刀刀的划伤,皮绽肉翻的锋利刀疤,很长很深,很多条并排的,整条左前臂外侧都是,可能有十几道。

右边手臂也有,但少些,五六道。

后来,她终于被他睡服。

有时候,两人关系还算缓和的时候,她问了一次,这些让人胆战心惊的疤痕怎么来的?

他淡淡说:“自己划的。”

“蚕室出来不久的时候。”

这辈子,抱膝坐在花坛上的沈星,想起那天午后他那句没什么表情的淡淡回答。

她却突然想起了这辈子裴玄素下大狱的时候,她探监,他往自己手臂划的那几道伤口——幸好被韩勃打掉了匕首,划得不深,他皮肤好,没留下太多疤痕。

沈星心脏不禁缩了一下,为伤悲那些经年过去还皮绽肉翻的深深自残刀疤们!

该有多痛啊!

不仅仅身体,还有他的心!

下午的阳光刺目,沈星坐下树下的花坛边上,树荫挡住她,可她突然觉得眼睛发涩,有泪意上涌。

沈星这辈子亲眼看见裴父的剥皮楦草之刑,还有裴母曹氏死不瞑目被破席一卷丢弃到乱葬岗的赤裸尸身。

不知道,上辈子的他,是怎么捡回父母骸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