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中始终压着一丝怀疑,无论如何都去不掉。

沦落到大理寺狱这等腌臜地方,涉及的还是皇帝被刺杀重伤不起,曹夫人一个一夕掉落尘埃的高门美貌贵妇,裴明恭一个弱智痴儿,会在这等地方遭遇什么,不言自喻。

曹夫人厌憎了次子半辈子,认定了这个孽障是前生的恶因,是来讨债的,并随着年龄增长和夫婿关系因次子步入极端恶劣,而更加偏执。

可偏偏在这等腌臜般的地狱般的地方,是她的这个小儿子,刚刚受刑回来,手上脚踝沉重的生铁镣铐,血痕斑斑,伤口深可见骨,高烧低烧一直都没有好转过,却强撑着站起来,拼尽一切保护了她和大儿子。

曹夫人当时的心情,她隐隐猜测,拚命告诉自己不是,恍惚惶然,却不禁被绝望笼罩。双生兄长露出獠牙,冷酷无情,这等地狱一般的环境,死去活来,小儿子快死了,他哪怕伤重病死,也会在接下来的诛连中和他的父亲一起受尽极刑而起。

火杖幢幢,明黄的篝火明明灭灭,裴玄素一张张刷刷在这深秋的大营午夜冷风中,翻着手上那些笔迹有些潦草的供述。

浑身血液上冲,电光石火,他脑海中突然一闪,翻过一些当时他高烧半昏半醒之下,人已经烧得糊涂了,没有记住的一些记忆。

他浑身浊血,蜷缩在肮脏的麦秆堆了,高烧让他死去活来,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火焰山中。

模糊中,似乎有个人坐在他身边。

带着一些迟疑的,一双温软的手,落在他的脸上,慢慢地抚摸了他的脸颊。

隐约是裴明恭的声音,带着哭腔:“娘,娘娘!弟弟会不会死,……”

那双手一顿,似乎在呵斥裴明恭,之后好一会儿都没有声动。良久,那双手慢慢动了起来,那是个女声,梦萦魂牵,他小时候曾经无数次暗自期盼过她这样和自己说话,她咬着牙关说:“……你要快点好起来,要好好活下去。”

裴玄素曾经,不他一直以来都是以为自己不过是顺带,母亲的毅然牺牲,全是为了哥哥裴明恭。

甚至这点隐私的感情,他连沈星都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