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做律师?为声张正义?为平天下不平之事?为惩奸除恶?
都不是。
程与梵敛着目光,眼皮低垂,居高临下的角度,几乎像是闭起眼睛一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来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标准,她学法律的初衷,或许连陈燃都不及。
因为什么?
因为挑战,因为可以面对形形色色的案件,因为要不停的头脑风暴,专业分享,案例讨论,身边的每一个人无时无刻充满风险与敏锐,极高强度的环境下,逼迫自己往前行进,每走一步,每行一个脚印,乃至每一个抬眸,都有不同的意义,那种冲破极限的感觉,曾经一度另程与梵异常着迷。
其实,她知道,自己有非常多的选择。
即便她的家庭重男轻女,即便她不是父母的首选,即便将来的她只是弟弟成功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但她依然能够拥有非常多的选择,没有原因,单纯因为她有一个这样的家庭。
有时候为了争口气,有时候也是不甘心,对程与梵来说,想要脱离就要反骨,所以凡是这个家里不喜欢的,她都要去碰,都要去做,律所里那些没人愿意打的官司,怕惹上麻烦的官司,亦或是要跟阶级对抗的的官司,其他人避之不及,程与梵却迎面当头,巴不得将那些惹人心烦的官司全部收入囊中。
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律师团,从对抗诉讼中,一次又一次找出对方的漏洞和破绽,最后逆风翻盘。
程与梵带着自己的胜利,内心无比喜悦,她不在乎当事人的感激,也不在乎正义化身的头衔,更无所谓律所里人嫉妒羡慕的眼光,她只喜欢看见自己那一对视名利如生命的父母,脸色如何青到发紫。
程与梵面无表情,内心却在狂欢,甚至想象着或许在他们的心里,那种恨不得掐死自己的心情,正在一遍遍上演。
披着道德的外衣,大行利己之事。
程与梵有时都钦佩自己的高明,她一直在伪装,伪装的天衣无缝,伪装的连她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如果不是闻舸,或许她会一直这样装下去,做一个「天使」。
可惜人生,就是如此,充满了意想不到。
闻舸的出现彻底打乱了程与梵,她无法想象这样的美好善良的姑娘,曾经遭遇过的事,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她尝试接近,试图拯救,不再是披着伪装斗篷的假面,慢慢卸下面具,卸下那些伪装,把真正的自己面向她。
这不是喜欢,是出于女性本能的爱护。
程与梵把一个姐姐的爱,给了她。
所以在亲眼望着她血肉模糊的时刻,自己也支离破碎。
自己给了爱,付出了关心,那样艰难的将闻舸从深渊拉出来,但却又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毁灭。
程与梵痛恨自己的理智,恨自己的自负,更恨自己的晚到一步。
她曾有无数次,不管是醒着还是梦着,都在去找闻舸的路上,她一次次的跑,一次次的奔,然而最后的结果仍然是一次次的失败,她永远都救不了闻舸,能做的只有眼怔怔的望着她从三十层的顶楼跳落。
程与梵垂着眼皮颤动,睫毛裹挟着泪水战栗。
空气中仿佛飘起一股暖风,衣服晒过后的太阳味——
【“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闻舸的头发被吹得飘逸。
程与梵看着她,原本都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下去,摇了摇头“没有,你头发乱了。”
说完,便从手腕间取下备用的头绳给她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