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唯独巧在那时她早已有孕在身,又恰好同卫家彼此相与为善、相处融洽,于是随着蔺吹弦的出生,她这一驻便也成了长留。
卫忧已同蔺吹弦同年,自是从此两相青梅,折花共剧。
一切皆算得上平和安稳,无忧虑的日子长而舒缓直到那年饥荒将至, 时疫横行。
“我没有躲你, 我从来都没有躲着你。”卫忧已咬着唇的齿关松开,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起来, 音调低迷“吹弦,只是我自觉对不住你, 不敢去直面”
“那时我分明每日都是跟着你的,几乎一刻也不错开。你在灵堂,我便在灵堂门边站着;你在花园, 我便隔你两棵树守着;你在房里, 我便是始终在你门外。”卫忧已这样说着, 语调竟然也攀染上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急切“我知道你因为你母亲而记恨我、记恨我们家,我也为此怀疚在心, 不知道该去如何面对, 也不知道该同你说怎样安慰的话, 吹弦,我”
“你如何你跟着我,便不算躲了么你有没有哪怕同我多说一句话”蔺吹弦握着卫忧已肩头的手越发攥紧,音调里染上谑讽“是,我是恨。但我恨的是母亲她为何那样良善无私,为何要去照顾你们整个染了时疫的卫家,为何要放任自己那般劳累,又为何那样不小心,以至于最后医者不自医、唯一去世的反倒成了她自己。”
“我恨母亲为什么是个医者,以至于就算是她没了,那些人还要夸她无私、还要颂她功德。我不想听那些称颂,也不想要旁人的赔偿和施舍,我只想要回我的母亲。”
蔺吹弦咬牙说着,纵使相隔已久,年幼无助时的回忆也仍旧仿佛隔了一团烟水,于此际蒸腾渐升,一时依稀的当日之感也如藤蔓般缠回了心头。
“我恨母亲唯独对我狠心,便肯为了救治旁人而抛下了年幼的我。我恨她便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我根本不怕染上她得的病、不怕会死,可她却连一面也不让我见。”
“母亲是我的全部、是我敬仰和依赖的光明,在那光芒骤灭、我所仰仗的一切坍塌之后,我如何不椎心泣血”
此刻蔺吹弦的心下纵使泛起微澜,语调却渐渐放低了下去,不再像是最初时那样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