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快马行了两个月,途中躲了好几次山越劫财,到了庐江郡地界时,这辆本就残破的马车已经散架得无法再行一步了。
此时的庐江郡郡治还是舒城,由陆康担任庐江太守。但她只知道她与母亲是迁徙到庐江,并未具体到哪一座城,于是只能跟着母亲的步伐,在山间寻药卖了,以获行路的盘缠。
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孙采薇手上的伤开始愈合,久到她看见了满山的桃树。
此时正是冬去春来的时候,正在抽新的桃树错落于群山与绿水间,只待春风一夜绿满城。
她倚靠着身边高大的桃树干,极目远眺,一面明镜刚映了春日的天和四面的山,几只盘旋上空的飞鸟却俯冲轻踏,瞬间搅动了明镜的平静,又很快携着一尾游鱼振翅掠过了崇山。
山间鸟兽啼鸣,回环往复。湖水清透,一条自西而来的清河为其注了水,两侧桃树伴着潺潺流水而生,隐约间好似见了桃花缤纷,似画一般。
这里,还未经战火才能如此干净美好吧?
正思索间,孙采薇又听见了些许声音。
记忆中,乱世的南方,山越作乱严重,可没想到,这儿也有……
孙采薇瞥见不远处杂乱小道上作贼人打扮的十来个年轻男子,刀剑晃眼,当下便使她慌了神,连忙拉过母亲躲在树后,不敢动弹。
一道轻挑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躲什么啊?都一路跟着你们娘俩儿过来了,还躲!”
孙采薇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在这杀人不眨眼的乱世,她还能祈求什么?祈求天降英雄救她和母亲?
老妇人显然也听见了那山贼的话,她按住孙采薇,颤声道:“娘去拦住他们,不要管娘,你要跑,往西边跑,顺着那条河跑,知道吗?”
孙采薇咬唇摇头,扯着母亲的手不愿放开。她害怕死亡,但她也怕陪伴了她几个月的老妇人就这么死在贼人的刀下,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她更多的,是想活。
毕竟,她不是老妇人的亲女儿,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对……没有的。孙采薇想这么说服自己,可是双手还是死死抓着老妇人不愿放手。
老妇人却不知道这具躯壳早已换了魂灵,为了女儿的安全,她深深地看了孙采薇最后一眼,随后心下决绝,强硬地掰开了孙采薇的手指,就要踏步出去。
望着母亲渐佝的背影,不知是她的,还是原身的感情被激得溃堤而出,孙采薇终于站起身来,大喊出声:“不要!”
她喊着,在那群贼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奋力伸手触及母亲的衣角,又用尽力气倾身握住了母亲的手。
正要逃离时,眼前却像是出现了错觉般,时间和空间仿佛在此刻静止,空中漂浮的尘灰不动了,一切都慢了下来。孙采薇觉得,上天是听到了她的祈求。
她就这么紧握着母亲站定,眼中只见一柄挂着红缨的枪突现,又自那重重人群穿过。还未见其人,倒是先见了染着金弦的剔透莹白琉璃瓶,那瓶身不大,合着其他玉饰串起,作玉坠挂在他的腰间。
细看之下,才发现那瓶中还养着一尾泛着赤色虹光的芙蓉石鱼,瓶中水液随着他的动作轻晃,日光在其中投下斑驳照影。因其雕饰工艺精致独特,哪怕隔得有些距离,孙采薇也能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