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阿兄。”孙权眯了眯眼睛, 死死盯着门缝看, 那些流言谩骂就这么顺着门缝传进来,他的注意力皆放在了上面, 以至于那些声音几乎是清晰可闻,“练师,我做不到忽视。”
“我清楚我阿兄,攻打庐江,他心中一定不愿,毕竟舒城在这里。”孙权缓缓出声,“父亲的旧部还在袁术手里,我阿兄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
孙采薇轻轻点头,望着远处萧索的天,不由再次重复道:“如今已经打起来了。”
“练师曾在桃溪山时说过,我阿兄救了陆太守,却又杀了他,难道练师所指的,便是这一件事?”
“这么久过去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孙采薇时常感叹于孙权的敏锐,连她说过的话,他竟也记得这么一清二楚。
孙权笑道:“练师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明明是湿冷的天气,却莫名让脸上升了一丝温度。孙采薇被孙权这一手打得猝不及防,顶着这么一张俊脸直接了当地这样说,他知道这样会很让人手足无措吗?
孙采薇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你认为陆康会死吗?”
孙权思忖片刻,语调平静道:“既然练师曾经这样说过,我想,陆太守或许真的会亡于城中。”
其实孙采薇真的很想问,为何孙权会这么相信她?她骗过这么多人,骗了人这么多次,却偏偏有一个人一直以来都在信她。然而他信的,到底是她孙采薇,还是步练师?
但想了想,孙采薇还是没有问得出口。
“陆康若是死了,陆绩便没有了父亲,陆议也会失去养父。”孙采薇长叹道。
可若是陆康不死,他便会一直据城死守,孙策很难将其拿下。那么孙策也会一直耗在这里,更别提夺回孙坚的旧部自立门户。
孙权忽然便感到疲倦,一面是自己的兄长,一面是与他们相熟的陆绩和陆议,他被夹在中间,无可奈何。
厌倦。突然厌倦这无休无止的战乱,厌倦这没完没了的势力相争。
“若是能终结这样的乱象,大概就不会再这么矛盾。”孙权望着飘落的雪,不由回想到了从前。以前的时候,只听得孙策说要去干出一番大事业,去解决掉那些作乱的家伙,所有人都不用再愁明日的生死,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长大了,世道却越来越乱,死的人里也多了自己的亲人。
少年时期的豪言壮志、满心期许,终究还是被时间磨灭成空。
孙采薇提步上前,走到孙权身侧,浅绿衣裙随着风雪轻舞,她的眼中印着山川中的皑皑白雪,悠悠道:“江山由人定。只要我们能定下江东,那么或许一统这天下,也终将实现。”
他们在汉家的土地上,却说着这样离经叛道的话,然而孙权却并不觉得有异,那一晚,他想了许久,认为孙采薇说得并没有错,如今这世道,人人都在争夺,怎么就不能多一个他们?
“这期间,又会死去许多熟悉或陌生的人。”孙权叹道。
“若是能救,我也想救。”孙采薇又说,“毕竟我也不想看到陆绩和陆议失去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