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采薇垂眸盯着案上的烛火,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船已靠岸,此处正是曲阿郊外。此前秣陵、湖孰、江乘已破,孙策部曲勇猛难挡,在这渡江几战中,他和周瑜已是声名赫赫。
无数人闻声前来投奔,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身后已有上万人。
相较于昨日有些随意的长河吟,今日之曲,杀伐之意越发强烈,曲中有枪,有剑,亦有箭,一路遥指着北方,带来许多的拼杀声。
孙采薇倚着船舷听着完整的长河吟,又吃着孙权忙活几个时辰熬的鱼汤,风声轻柔,日光照地,一时倒是闲适。
“累了一夜,就歇着吧。”孙采薇侧头看向有些倦意的孙权。
从昨日琴断之后,他和孙策是四处寻找相似的琴木,夜间削木攘嵌,也差不多是孙权亲力亲为试了个遍,破晓时分,孙权又去为她煮了鱼汤。
孙权不赞同道:“练师才该歇着。”
孙采薇忽然又叹气道:“我不敢停下。”
孙权一时不解,“练师这是何意?”
“你看。”孙采薇示意孙权看向不远处的孙策和周瑜,“他们就要攻打刘繇入据曲阿了,时间过得好快。”
孙权微顿,他的两位兄长,不知不觉间,确实已经在江东之地有了新的称呼。
一人抚琴,一人倚柱,倒是绝佳的画面。可他们二人,可以做到一人出谋划策,一人持枪领军,以信任去荡平四野,又岂是风流君子这样的画面这么简单。
听人说,他们二人配合之绝,轻易便定下江东半数,可称双璧。
“时间过得快些,江东就能更快平定了。”孙权道。
孙采薇却摇了摇头,“有时候,我既希望时间过得快些,这样就能见到江东的新生,以及……”
孙采薇忽然认真地看着孙权明亮如镜的双眸,她在心中说:以及,当吴主的你。
接着她又垂下眼睫,道:“可有时候,我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些,这样大概大家就不用经历分离,会永远在争天下的路上。”
孙权听得不由心念一动,他张了张口,突然想问,他们是还会分离吗?
怎么会?
他的兄长已并肩行于战火之中,所过之地,满目疮痍的土地上便会留下他们双璧的名字,他们只会锐不可当,战无不胜,江东只会是囊中之物。
怎么可能还会有分离?
孙权苦笑着问:“不知练师说的,是哪一种分离?”
是生离?还是死别?
孙采薇摇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