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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方方正正,背靠一扇采光优秀的四格窗户,右侧有两道小门通向卧室。

看起来和黎今颖家布局差不多。

只不过,黎家的家具都是成色光亮的材质,橱柜中塞满了米粮油面与各色布匹,偶尔还能在桌上摆几个新鲜的苹果,看上去就是精致的小日子。

但聂家却看着异常寒掺。

家具是倒过好几手的旧货,表面刮痕无数,甚至有个柜子还缺了半边门,只能被迫敞着,一眼就让人看见空荡荡的架子,摆着零星几匹色彩暗淡的边角布料。

黎今颖心中感慨,她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胡婉笙会病倒后,在家中凄凉死去。

现在近距离观察过后,她总觉得这个家住起来就像冰窖,又冷又空,换谁来都会郁郁而终吧。

胡婉笙把她带到靠窗户的一角。

这里算是他们家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了,摆着一张木质小圆桌,和不配套的两根凳子,一根是藤制带靠背的,一根是矮矮的木凳。

黎今颖乖乖坐在矮木凳上,没有靠背,她差点出于惯性向后栽倒。

胡婉笙把她扶正,交代道:“今颖,浚北现在还在学校念书,就像你的雅梅姐姐一样,大概要傍晚才会回来,所以今天暂时只有你和我。”

“嗯嗯”,黎今颖从鼻腔中挤出两个音节,她随意地低下头,正好看向放在自己身边的书堆。

他们家里堆了很多书,却连个装书的柜子都没有,只能堆叠在角落。

摆在最上面的书没有积灰,书页很厚,折角翻页初微微上翘,看样子是经常翻阅。

黎今颖晃了一眼,封面是蓝色的,很抓眼球。仔细一看,上面的书名文字是外语,她却下意识地在脑海中翻译了一遍。

——《亨利·格雷人体解剖术》

黎今颖的大脑放空了两秒。

她又看向放在这本解剖学著作下的其他东西,粗略瞄了几眼,除了教材以外,有不少还是编号的日志册,侧边标着像是基督教会的logo。

这是胡婉笙写的手术日志?

黎今颖顿时觉得自己挖到了宝藏。

她带着一身现代医学技术来到这个世界,但习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她每日的行程不再是查房上手术,部分记忆也逐渐在看夕阳、装小孩、回忆小说等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模糊。

哪怕她在医院工作时,每周也得留一段时间出来看文献看报告,反复记忆夯实她的基础,不断探索最前沿的技术,才算是真正对病人负责。

可是现在,穿书过来还没多久,她已然快要忘记她最后一次上肝移植手术时的病例详情了。

她很担忧,或许等到十年后,她连如何缝针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即便自己从现在开始能每天练习、回忆,总归抵不上系统化的历练。

如果没有这样的系统化的重复训练,黎今颖再怎么卷,也不敢打包票称自己不会忘。

毕竟,人的记忆是很残忍的。

眼下看来,她隔壁就住着一位接受过系统外科学习的教会手术护士,更别提这一大堆在这个时代千金难求的医学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