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处境于是每况愈下。
偏巧,却也就在这时,都城忽来人,几经辗转寻到她。
说是父亲还有一长兄,昔日离家从军,如今已做了大官。机缘巧合听说兄弟惨死,膝下只有一女,怜惜不已,遂想接此女前去都城、放在身边教养。
“沉沉,这一去便是……便是千里相隔,你记住,须得保重身体,答应娘,好好活下去。”
母亲送别她时,至城外十里仍不愿回头,泪满衣襟:“是阿母无能,阿母答应过你爹,无论何时都要护住你,可如今,如今……”
许多话,面对面反而说不出来。
“沉沉会护好自己。”
可她知道母亲的无可奈何与无能为力,所以,再难过,亦只是轻抚着母亲微隆的小腹,仰头去笑:“沉沉可以照顾好自己。”
“爹爹和阿兄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沉沉,也会保佑阿母腹中麟儿,我还等他叫我一声阿姊咧。下次回来,他该会说话了!”
“芳娘……”
母亲听罢,却再忍不住,大哭起来,将她死死搂在怀里,“我的芳娘……!阿母舍不得你啊……”
谢沉沉被魏弃掐得几乎晕厥过去。
生死之际,眼前却倏然清晰浮现出母亲的脸,那泪眼如淋,似教她心中也生出几分胆气,手臂在床上胡乱摸索着,好不容易摸到一件重物——当下抓起那瓷枕,毫不留情、当头就砸。
这一下砸得太用力。
“砰”一声,瓷枕顺势脱手、落在地上,碎片四溅。
魏弃的额角几乎瞬间就见了血。
压在她颈上的力气也略微一松,谢沉沉毫不犹豫,一脚照着他肚子踹,直把他踹下床去,才趴在床边,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他是真的要杀她!刚才的力气不是闹着玩的!
沉沉汗如雨下。
好不容易缓过劲,才发现魏弃跌在地上迟迟没起身,一双凤眼此时已褪去赤意、恢复如常,却依旧死盯着她。
而他的手,竟好死不死按在那堆碎瓷片里,刹那间血流汩汩,触目惊心。
【九皇子虽暂居冷宫,到底是陛下亲子,身边怎可无人……】
脑海里忽响起那日总管太监的话。
谢沉沉心头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项上人头恐要告急,忙道:“奴婢这就去请御医!”说着便要起身。
可连滚带爬,脚还没踩到地上,屋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很陌生的声音——
带着异样的沙哑,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可仍然能听出来,他说话的腔调很好听。
落雨击瓦一般,字与字之间没有丝毫黏连,只极平静地对她说:“爬回去。”
爬、爬回去?
沉沉脑子里“嗡嗡”响,一时不解他要自己爬到哪里去,身子在将落未落的尴尬状态停顿了一息,最后才尝试性地,往床里侧爬了爬,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