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爹,就只剩这点干粮了?”
“你们娘俩吃吧、快吃……”
沙漠驿站中,遍地可见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的流民。
数月未决的北疆之战,已致无数人背井离乡,被迫举家搬迁躲避战火。战场一再推进,燕人不惜放火焚城,也不愿让大魏军队有增援补给的机会——可他们烧的,抢的,夺走的,全都是城中百姓的家当。
无论燕人还是魏人,此时此刻,都不过是战乱之下、流离失所的无家可归之人罢了。
商队就地扎营。
那马车上的人却始终没有露面,似乎料定了沙漠之中,没人敢对挂着碧色狼头旗的旅人起什么歪心思。是以,舞乐依旧,毫无顾忌。
“那可是突厥王的汗旗……”
“突厥王算什么?还不是平西王的手下败将。”
“你小点声、小点声!”
“怕什么?这群蛮子又听不懂。等我们逃到辽西去,平西王定会庇佑我们……”
难民堆里,灰头土脸的少年啃着只手掌半边大的一块馕饼,眼神近乎贪婪地、看向源源不绝送上马车去的佳肴美味——那够他半人高的羊腿,滋滋冒油的烤肉,飘香的抓饭,还有……
呃。
队伍的最后,那瘦骨伶仃的小姑娘,手里端着一只同样寒碜的托盘。
上头只一盅汤,一碟糕饼:汤就不说了,平平无奇,但那糕饼之塌陷,颜色之深暗,颇不美观。在一众美食中,当真显得尤为“惹眼”。
那小姑娘眼见得就要钻进马车,却不知怎的——似乎也若有所感身后那道灼热视线,回头来看。
少年险些与她对上视线,急忙低下头去。
“……”
而她四下打量一圈,没发觉异常。
只觉哀嚎遍野,不忍细看,又拧着眉转回身去,钻进马车车厢。
说是马车,但其实这车的容量,已堪比一间行走的宽敞大屋。
时值寒冬,外间冰天雪地,马车上燃着几尊铜炉,却丝毫不冷,反而烤得人暖烘烘的、昏昏欲睡。
主座上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此刻横躺在衣衫清凉的舞姬怀中,墨色长辫垂泄一地。
歌舞如织,笑语不绝,而他星眸微阖,懒洋洋地张口,只等着那舞姬给他喂上一颗葡萄解渴。
“啊——”
一袭浅金翻领袍穿在身上,原是贵不可言的打扮,却被他嫌热而胡乱扯开前襟,露出半面雪白的胸膛。胸口天珠长链绚烂夺目,更衬得胸前那玄青色的狼头文身形容可怖、张牙舞爪。
舞姬娇笑不止,见他似也乐在其中,索性把那葡萄衔在嘴里,俯身去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