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缨闻言失笑。
可也没说什么,只静静站在一旁,任由她一顿狂乱地梳头,末了,将一把缎子似的黑发随意披落,又有些惴惴不安地扭头道:“阿兄,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问吧。”
谢缨瞧着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想笑。
却还是强作温柔地伸手,轻抚过她长发,如安抚一只惊惧的小兽——
天晓得,他的确是想让她不要害怕的。
只可惜他掌中的这只小兽却过于警觉,他的安抚不仅没能起到作用,反而让她下意识地身体僵住。
有意思。
谢缨温声道:“还是你觉得,我有什么瞒着你的事?”
沉沉怕他发觉自己心存猜疑,忙摇头道:“没有,不是,”她说,“我……我只是好奇,阿兄,为什么那个关在地牢里的突厥王子,对你好像……怨气很深
?”
她问得委婉:“你跟他说的是突厥话吗?我和他关在一起,他天天叽里咕噜的骂我,我都听不懂。阿兄,你们说了什么?我看他、他一开始还想掐死你,样子……看着很可怕。”
“吓到你了?”
谢缨摇头道:“那突厥王子的确野蛮。我劝他归降大魏,以免两军交战、届时生灵涂炭。可惜,他们突厥人骨子里便刻满穷兵黩武,生性嗜血好战,自然是听不进去的,”谢缨说,“也还好你听不懂,不然,倒是要脏了你的耳朵了。”
他解释得实在妥帖而恰到好处。
一番话说下来,丝毫没有说假话的心虚、或编谎话时不经意的停顿。
若非沉沉清楚地记得,他与阿史那金对话时,分明还提到了什么“父汗”、“刺杀”之类的字眼,竟再找不出丁点破绽。
可是,若真如他所说,又如何解释阿史那金始终称呼他为“英恪”的事?
沉沉犹豫着是否要坦诚。
谢缨望着她那飘忽的眼神、和不自觉蜷缩在膝上的手指,却似察觉到了什么,忽的低声道:“你在怀疑我。”
“……?”沉沉一惊。
“我已经告诉了你、这么多年来,我是怎么拼着一口气熬到今天,”他说,“妹妹,但你对我总是有所隐瞒。如今,甚至还在怀疑我。”
话落,他秀气的眉头忽的一蹙。
捂住胸口轻咳数声,身体似乎转瞬摇摇欲坠,沉沉不知发生了什么,吓得伸手去扶,手指紧攥住他臂膀借力——却摸到一手濡湿。
鲜血浸透衣衫,染红她的手掌。
她一下慌了神:“怎、怎么了?阿兄,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
谢缨不答,只疲惫地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将自己扶到桌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