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被王虎扛起,即将钻进城门中,眼见得战场“乱象”,却陡然两眼一亮。
扯开喉咙,便冲那突厥军阵中颇晃眼的——唯一一个,仍安稳骑在马上的小兵喊道:“长生——!长生!”
那小兵闻声,掀开头上帽盔,冲她扬唇一笑。
嘴角两颗梨涡深深,分明狡黠如斯,竟也尤显出几分少年人的天真来。
“谢、沉、沉……!”他喊道。
声音越过战场,恣意飞扬。
亦是到这时,所有人才听清楚,原来这搅乱战场、令无数险象环生又峰回路转的少女,名为谢沉沉。
所有人,皆为她而来。
还她之恩,偿她一念之善。
许多年后,这个名字将举世皆知,载入史册。
可如今,她却还只是个被人扛在肩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我还——有事在身,你我就此别过——”长生同样扯开嗓子向她大喊
分明是学着她喊破喉咙的叫法,脸上却仍大笑着。
“多谢你的一、饼、之、恩,”他说,“如今,这份回礼,你可还满意?”
沉沉一时词穷,竟不知如何形容此刻胸腔之中回响的激荡心情。
只挣扎着从王虎肩上落地,几乎手脚并用地跑出城门,迎上蹒跚着走向自己的魏弃——
双剑卷刃,两手不住痉挛,他浑身已无一块好肉,鲜血淋漓。
长发被粘得板结,糊在脸颊,两眼却仍一眨不眨望向她。
她强忍落泪的冲动,伸出双手,将眼前血人般的少年紧紧搂进怀中。
天佛禅寺中,她曾为他求签。
签文中说,“高墙倾跌还城土,纵是神扶也难行。”
神,的确没有庇护于他。
所以,他最终倒在肉体凡胎的她怀中。
这个怀抱也许孱弱,也许不够坚实,却用所有的力气,支撑住他的身体。
“魏……弃。”沉沉泪流满面。
到这一刻,她终于确定:自己不远千里来到北疆,来到他的面前,一切都有意义。
而魏弃沉默着,紧闭眼帘。
没有回抱,却把最脆弱的脖颈,最柔软的心,都交付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