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捻了一块,尝出是母亲的手艺,立刻起身坐到顾氏身旁去。
脑袋靠到女人肩上撒娇,“许久没尝过阿娘做的塌饼,还是这般美味,”小姑娘装出一脸苦恼的模样,嘴里不住咕哝着,“沉沉怎么总也学不会?”
这丫头。
顾氏摇头失笑,伸手扶正她肩。
脸上笑意却只停留一瞬,很快,又变得忧心忡忡。
“你老实同阿娘说,”顾氏伸手指向屋外,低声问,“那少年究竟是谁?芳娘,你这半年多来,便是同他厮……同他呆在一处?”
沉沉上次回到江都城时,其实有意隐瞒了在皇宫中经历的种种。
只推说自己因罪臣女眷身份入宫,后又侥幸蒙特赦之恩而返乡——那时她以为,自己的余生,或许就这般安安稳稳地在江都城中度过,也不想把过去那些离奇惊险的经历说出来,徒惹得顾氏心焦。可如今,却再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是以,她心下斟酌片刻,很快便将与魏弃相识相知的经过,自己不远千里赶往定风城的始末,除略去她被阿史那金掳走、过的那两个月胆战心惊的女奴生活外,概都向顾氏一一道来。
不过片刻工夫,顾氏已听得汗流浃背。
沉沉见此,只以为自己所言,在一生未曾踏出过江都城的顾氏听来、未免天方夜谭,怕她不信,当即又赌咒发誓,今日所说无一字作假。然而顾氏只是摇头。
“芳娘,”顾氏唇齿颤颤,不住喃喃着她的名字,“为何你还是……”
“还是什么?”沉沉不解。
等了半天也没听顾氏应声,她心下不安,又忙握住母亲的手,“阿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屋里分明烧着地龙,顾氏脸上却毫无血色,褪成纸一般的苍白。
顾氏表情惶然,不答。
许久,方才无力地摆手道:“让阿娘想想,让阿娘再想想……你同那位殿……”
“阿九,”沉沉忙“纠正”道,“他在家中行九,阿娘,若让人知道他在此,恐有诸多不便。叫他阿九罢。”
“……那你同那位阿九。”顾氏叹气。
人在极度的震惊之下,反而显得无比平静。
她甚至毫无怀疑地接受了屋外人那尊贵无匹、本绝不该出现于此的身份,只道:“你们好生歇息一番,明日城中灯会,阿殷已念叨了许多日,想来你也会喜欢,届时,届时便带着……阿九,去逛逛也好。至于其他的事……容阿娘再想想。”
再想想。
既不是惊喜,也不像是震惊,反而更多是不知所措与害怕。
沉沉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自家娘亲会是这个反应,一头雾水地走出房间。
魏弃见她出来,默默跟上前。两人并肩走了老远,沉沉才忽的反应过来、又回头看,问道:“怎么不见婉婉?方才不还有乳娘抱着么?”
魏弃淡淡道:“太吵。”
“太吵”是什么意思?
沉沉瞪大了眼:“她不过一岁,不吵才怪呢。你、你该不会……你把她们扔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