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陈缙一怔,目光向上,对上魏弃毫不掩饰、大概已在心里活剐了他万千遍的眼神,嘴角不由抽抽,心道,你确定需要我“照顾”他?
沉沉却看得直笑,一本正经道:“总之,你当得成官,就做一个好官,若是做不成官,你也是堂堂正正的举人老爷,是我的朋友。背可不能弯,得挺直了。”
说完,也不管陈缙什么反应,她把桌上一应金银物什尽都推给他,又学着戏文里写的江湖义气般、略一拱手,随即便拉过魏弃,转身就走,一路往朱家藏身巷尾的那处小院走去。
魏弃没“挣扎”,凉飕飕的眼神却瞥过两人交握的手。看了好一会儿。
——以为意气难平,竟然,好像也……就这么平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反握住她的手,怒火早已消弭,嘴上却还在找补,阴恻道:“区区举人罢了。九品芝麻官,也值得你如此费心?”
从前在朝华宫里,她就看重那只狸奴胜过自己。
如今出了朝华宫,怎么还有这么多活着会喘气的废物碍事。
他一个都看不惯,最好全杀了——
不过。
一想到杀了他们,谢沉沉贪生怕死,固然不会因此而死,却会难过,会流泪,会生闷气不理他。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让他们活着得了。
“举人也很厉害呀。”
沉沉却全然不知他脑子里那些坏主意,只认真同他解释道:“我如今还认不得百来个字呢。读书人,能读得进去书的人,总还是有些厉害在身上的。”
魏弃问她:“武夫就不厉害了?”
“……啊?”
他又说:“且那书生的字写得不如我好。”
这都哪跟哪呀,怎么还开始攀比起来了?
沉沉起先一头雾水,反应过来他的弦外之意,又不由哭笑不得,只好连声应道:“是是是。”
可是,“敷衍”归敷衍。
自觉把人哄好了,心气顺了,她却仍是正儿八经的、一板一眼的,又开口道:“殿下不要看不起陈缙,他是个刻苦好学、很有本事的人。”
这语气正经得有些不像她。
魏弃闻言,亦才难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忽道:“从前你不关心这些。”
别人刻不刻苦,有没有本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指的是他和她,两个人。
从来如此——最多再加一只无法无天的猖狂狸奴。
“有么?”沉沉被他说得心虚地笑,想了想,却难得老成的长叹一声,小声道,“可能因为,我如今更知道了,人不能独身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