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却无心应付,只暗道情势不由人,人跟形势走。
她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劫”,是以,竟真的硬着头皮、在那堆画轴中正儿八经地挑了起来。
既然一定要选——那,至少得选个看得过去顺眼的吧?
……而且还得看起来脾气好点,与世无争,比较好惹……这样,到时候要悔婚也比较方便……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将一个又一个的画轴徐徐展开。
末了。
视线却最终停留在一个熟悉无比的名字上。
她面上难掩愕然,看向画中的蓝衣人——昔年险些在萧老夫人的撮合下与她结为夫妇的金家二少,她虽久闻其名,与他隔着马车、有过“一面之缘”,却从未得见过此人真容。
又哪里能想到,等真正见着他的模样时,却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
“金……”
她嘴里一字一顿地念道:“金,复,来。”
竟然挑中了这个人?
魏骁手指轻敲桌案,面上神情依旧淡然。
看她的目光中,却有一瞬迟疑的打量。
“金家世代从商,到他这一辈,总算称得上富贾一方,”他说,“但,十六娘,须知商人重利轻别离。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为最/贱。放着那么多世家贵胄不选,你竟选中这么一个人?”
“……”
骂谁呢?
沉沉道:“我解家亦是世代从商。”
魏骁喉间一哽。
沉沉又道:“商人重不重利,十六娘不清楚,但是真要说起来,重利的人,好像也不止商人。”
她从来不是个牙尖嘴利的人,只是,见不得人什么好处都占尽,还要再来踩上一脚。
若然如此,哪怕踩的不是她——她也要想法子,让那个踩人的心里跟着不好受才行。
魏骁听出她的话里有话,不置可否,却终是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卷轴。
“好罢,金家家风,听说倒是不错。只是如今金家的本家一宗,已不在江都,早已迁往上京,”状若不经意地一提,他随口问道,“十六娘,可曾去过上京么?”
“……”
何止是去过。
沉沉想,简直是这一生都不想再踏足的那种——每每想起上京,她脑海中最后的印象,只剩下那座冷清寂静、将她所有生机埋葬的深宫殿宇。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终身不再踏足上京。
然而,上京城中,却还有着她不得不牵挂的人……
沉沉想得出神,渐渐低下头去,痴望向自己那双洁白细腻、不复粗糙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