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牙齿打颤,撑在地上的双手直抠出两道血痕来,“民女解明珠,曾受先帝指婚,许以摄……许以昔日的,三皇子为妇,因故流落在外,昏迷数年,再醒来时,婚约……已废,民女却已不为辽西贵人所容,这才,匆匆,嫁了金家……”
蚍蜉撼树,蝼蚁亦有偷生的本能。
她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嘴里仍不住喃喃说着解十六娘的生平,企图能换来这位陛下的一丝怜悯之心,又或者,在他心里,还有丁点被利用的分量也好。
“魏骁,”头顶却忽的传来一声冷笑,“解家女,变金家妇,他倒是舍得本钱。”
沉沉哪里知道他是话里有话,只当他是终于想起了这位解家十六姑娘,心头一喜,忙道:“陛下明察,民女确乃——!”
终于反应过来了吧?
她是解十六娘,是魏治母家中最疼爱的的幼妹,是辽西摄政王的“前未婚妻”,本该嫁给金复来的她,如今却出现在上京皇宫……个中阴谋,一想便知。
活着的她,总比死了的价值稍高些,于情于理,总该给她一条活路吧?
“陛下,”她说,面不改色地卖了辽西某个混账玩意儿,“民女,心向大魏,绝不会,帮人,污蔑陛下……也从未有过,以死相胁之心……”
“十二女血溅承明殿,誓死不从昏君。”
魏弃却只淡淡道:“若孤没有猜错,你们每一个人,在辽西,出身理应都不低。尤其是你,解家女——怎么,我那位三哥苦心孤诣,要做正义之师,捎带着你们的命来做他的垫脚石。你食君之禄,受命而来,却,临阵反悔?”
前脚说他觊觎赵明月,后脚便给他送来十二个“敢死兵”,要不了多久,他这个暴虐不仁的名声前头,又能再加上一个更让天下人所不耻的“性好/色,喜夺人妻子”。
魏骁的算盘倒是打得精明。
只可惜,挑的人里,却并不是每一个都那么视死如归。
而他,不稀罕临阵倒戈的叛徒,不介意成全。
没有焦距的双眼,似乎在虚无中找见了方向,“视线”落低,幽冷而平静地望向脚下。
鬓边白发垂落,更衬得一张出尘俊秀的脸,少了几分尘世秾艳,却更似神祗圣洁,高不可攀,无悲无喜。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沉沉作为殿中仅剩的活人之一,却也无从观察——她甚至连头都抬不起。
只一瞬间,感觉到肩上力气稍松,立刻贪生怕死地就地一滚。捂着受伤不轻的肩膀,她趴在地上,气喘如牛,心道自己十六娘的身份还没捂热,难道今天就要折在这了?
对上魏骁,她尚且还有解家作为资本,可以与他唇枪舌战,是因自信自己在依从他的前提下,魏骁不会轻易杀她;
可对上魏弃——
她发现,自己现在完全摸不透这家伙的想法啊啊啊啊!
他杀人不讲任何理由也不考虑后果,想杀就杀啊啊啊!
沉沉在心中咆哮,难怪说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当一个人完全不害怕你能够威胁他,不好奇你从哪来,不对你存有任何情绪时,踩死你,可不就比踩死路边的一只蚂蚁简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