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睿深夜未眠,手中反复把玩着一纸薄薄信函。
信纸折了三折,每每展开又搁下——若非对写信之人再熟悉不过,深知那太子不过八岁小儿,信上字迹之遒劲锋锐,世间却难再有几人比肩,他几乎忍不住、要将之揉皱泄愤才好。
事到如今,与辽西人的和谈已然过半。
辽西人狮子大开口,为换人质,欲从大魏版图上、划走玉山关以西至江都城千里疆土,
本以为天子与太子不合,无论朝野抑或民间,对魏炁更是怨声载道。有他在从中搅乱局势,此事定难成行。谁料如今上京来信,信中寥寥数句,意思却已直白得不能更直白:
不惜代价,誓保天子。
可如此一来,他岂不就被钉死在了这败军之将,割地求和的耻辱柱上?
怪只怪那魏家小儿目中无人,鲁莽行事,如今脸皮被人踩在脚下的却是自己——
他将手中密函揉皱丢到一旁。
顿了顿,忽又从案上堆成山的兵书下,抽出一封并不显眼的信笺。
一目十行,将信上内容飞快读完,渐渐地,脸上忽浮出几分微妙笑意。
手指轻敲桌案,不多时,便有黑衣人撩帘而入,跪倒跟前。
“去,派人送一千套军服给他,”曹睿道,“告诉他,尽可把事办得稳妥些。此事若成……一切尚可再议。”
黑衣人依言应是。
起身,抬步欲走,忽却回过身来,又冲他行礼道:“待十五之期,那突厥神女将与辽西摄政王成婚。婚期既已定下,我等……”
我等,是不是也该备上一份“大礼”?
“神女?”
曹睿闻言,当即冷哼一声:“区区冒牌货,不值一提。”
江雁还那疯女人——亏他还曾以为,她真的待阿史那珠情深义重,算是有几分“旧情”。
谁料她疯成那样,竟错认故人,反倒令他空欢喜一场。
早在英恪将那解十六娘掳走的第一时间,他便强令英恪将人带来府上一观,只为求证,这解十六娘是否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故人之女。
可见过之后,却是大失所望:此女与昔日的阿史那珠抑或祖潮生,皆无半分相像。
只不过,人既已掳走,也只好放任英恪将错就错——
也不知那孩子……如今究竟身在何方,可还尚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