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塔娜一瞬默然。
她不知道,原来曾经的“神女”,真的能做到这妇人口中的一切么?
可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啊。
她既不能以杀止杀,也不曾身负什么奇门法术。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既没有过去,也不知道自己未来将走向何方的人。一个被抬到不属于她的位置、却不得不坐下去的人。
突厥人救了她,她便回报突厥人,为他们换来粮食和银子;
辽西人歌咏她,为她建碑立庙,她也希望他们能够安居乐业,所以今夜,她又“出卖”了突厥人。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可直到这一刻,她看着脚下鼻青脸肿仍不愿放手、满脸是泪的老妇人,看着周围那些跪她哭她、求她垂怜的人,终于恍惚回过味来:也许自己从不曾属于任何一方。
她只是不愿看到美好的东西被摧毁,和平被践踏,快乐转瞬即逝,徒然留下弥天的恨意与宿世的怨仇——就像现在这样。
可她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你们为什么认定,放火的是魏人?”
塔娜望着那老妇人瞬间被仇恨熏红的双眼,忽的低声道:“他们的皇帝,已经是摄政王的阶下囚;他们的大军,也早已退到琼山关外,为了交换人质,甘愿割地和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前来挑衅……”
“还能有假么!”
老妇人闻言,却骤然尖声道,“他们的奸细趁着您与摄政王大婚、所有人都毫无防备,潜进城中放出了狗皇帝,之后便肆无忌惮地烧杀劫掠!我亲眼目睹!”
“那些贼人身上穿的,就是他大魏军服,只有魏人才会穿那样式的锁甲!他们救了狗皇帝,便要报复我们,绝不会有错!”
“是、是,我也亲眼看到了!”
“我也是!”
四周附和声不断,沸反盈天。
塔娜却只低头望向自己肩上披着的红袍,脸上神情几番变化,末了,倏然扭头,“我要去找摄政王,”她盯着身旁寸步不离的赤甲卫,声音急切,“带我去!”
“还请神女恕罪。摄政王有令,我等不得违逆。”
男人神情庄重,毫无转圜余地。
塔娜心中一沉,只好改口道:“那你……替我给他带句话。”
阿伊手中抱着一件狐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立在窗边。
不远处,少女衣衫单薄,双手抱肩、却仍坚持坐在迎风的门槛上,不时抬头望向天际悬月,面色焦急——一个时辰前,塔娜被赤甲卫带回。彼时,她早已从昏迷中转醒。可从始至终,两人除了打了个照面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心照不宣的沉默背后,是离心离德、再难恢复如初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