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亦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软肋,才会像小时候那样,这般抱住他,求着他服软。
【阿兄,是沉沉错了,你原谅沉沉好不好?】
【沉沉再也不和虎头打架,沉沉发誓,从明日起,我便和小书生一起念书,绝不拖到太阳晒屁股才起,……】
“哥哥,是我错了。”
她说:“我答应你,我把魏炁交给你,我随你回去。”
“你不要再伤他,留他最后体面。更不要令兰若伤心,好不好?我求你……”
见他毫无反应,更无言语,她的手臂又蓦地收紧。
沉默半晌,听着他骤然加快的心跳,复才喃喃说道:“我明白的……我都明白。其实,你那么多次问我愿不愿意留下,问我可曾想起过去的事,只是想听我同你说,我不想嫁给魏骁……”
“只是想听我说,我不愿嫁给魏家人,更不想做谢沉沉,只想一生一世同你在一起,是不是?”
英恪怔在原地。
只觉一瓢凉水由头浇到脚,无言良久,方才骇然低头,望向她抖簌的肩膀。
明明是那么轻的声音,却犹若一记重锤,敲得他心头轰然震颤。
于是,直至这时,他终于在恍恍惚惚中想起:她由小及大,总是唤他阿兄,正如他每每唤她“沉沉”或“肥肥”,总是叫惯了的亲昵。可他自定风城重逢伊始,便不再这样叫她。而是仿佛刻意,又或是提醒,一次又一次地唤她妹妹。
血脉相连的妹妹,视如珍宝、不可亵渎的亲人。
可若你本就不是——你从来都不是,又当如何?
少女自他怀中抬起头来,清秀苍白的脸庞,独眼角沤红,仿若哭过,平添几抹艳色。
而他望着她,亦望着那抹红——那一刻,竟说不清心中泛起的究竟是怦然抑或痛意,只下意识想伸手为她拭泪。
欲要动作,却才忽的回过神来:他已失了能拥她在怀的双手。
那双被魏炁齐根斩断的手,早已焚于大火之中,此生此世,他再不可能为她擦去泪水,连回抱住她,将她纳入怀中,亦是一生再不可得的奢望;
没了那双手,纵然他立下赫赫战功,也绝无可能问鼎草原;他要为此多绕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弯路,才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
所以,如何能不痛呢?
“你要我善待他,”可他仍是轻声说,“好,我便只斩下他的双手喂狗。日后,你仍做你的神女,留在我的身边。只要你答应我此生此世——”
是了,此生此世。
只要她此生此世,都不再离开他。
她过去欠他的,用余生来报偿,他便愿把所有的怨毒拆吞入腹,为她剖开心肠,抛低爱恨——
【我与她,像么?】
多年前,托百里渠将解十六娘的脸换与谢沉沉的他,也曾这般问过对方。
可他真正想得到的答案,究竟是像抑或不像?
若是像,便能令他一切亵渎之心全消;
若是不像,便能令他万般爱罪曝露阳光之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