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还好,秋冬里便不行了。他体内的寒气每月里总有三四次会突然暴涨,只是没想到偏偏赶上了今日。

他边上又还坐着个正儿八经的活人,心下更烦躁了。

对面的人像是不会看眼色,医尘雪几乎都合了眼了,又听见他问:“不顺在哪里?”

医尘雪掩在毯子下的手指摩挲着炉壁,以此来盖过指尖发颤的痕迹。

他半睁着眼,觉得眼前的人影都有些不太清晰了,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雾。

“没什么不顺的,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不知为何,他不太想让这个人知道他现在的情状。

感觉到对面的人没有抽回视线,医尘雪下意识又往角落挪了一下。

然后他听见那人说:“别挪了,里面没位置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被寒气侵体的缘故,这声音落在他耳朵里竟然没那么冷,反而轻飘飘的。他甚至听出了一丝关切。

医尘雪怀疑自己脑子应该是冻糊涂了。

他闭了眼,想要就此睡过去,在睡梦里总是比醒着要好捱一些。

本以为会很难睡过去,但彻底闭了眼之后,他意识竟也跟着有些涣散,那种感觉并不难受,甚至缓解了身上那刺骨的寒意。

他没有再听见谁说话的声音。

意外地,他反是听见了一声铃响,如松间的冷雪落下来,震得他清醒了一瞬,但那一瞬过后,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那铃响他只听过一次,却在听到的瞬间就认出来了。

可见,那人说他记性不好的说法,并不成立。

他坐在马车里,本该睡不安稳,却奇迹般做了个长梦。

梦里是个他没去过的地方,是座长满了成片成片冷松的山,还下着雪,雪覆满了整条山路,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一身红衣,眉眼间带了笑意。

很浅,却实实在在是真心的。

医尘雪觉得奇怪,那张脸他明明没有见过,却平白会在梦里见到,甚至觉得熟悉。

不多时,梦里又变成了另一番景象,这回的地方医尘雪就认得了。

是椿都的裴家。

他于裴家的记忆,还记得的不多,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片段,拼凑不出什么来。他所知道的,更多来自于传闻。

传闻裴家家主便是因他而死,椿都人人恨他入骨,提及便是不得好死。

所以医尘雪见了梦中场景,才会觉得惊讶。

他竟好好地站在裴家门口,正与人说着话。和他说话的人他也认得,正是那死在他手中的裴家家主——裴塬。

二人似乎说得还挺高兴,像是久未见面的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