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几乎抹去了无相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哪怕是曾虔诚信奉过他的信徒,有关的记忆也会慢慢消逝。

而唯一的遗漏之处,便是曾与他相识相熟之人。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与司故渊在千年前是何种关系,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交情浅淡的关系,否则司故渊不至于替他受了一半的天谴,还为他掌了好几个隆冬的青灯。

那么,眼前这位,与他的关系也多半不一般。

只是他仍然没有什么印象,他虽想起来自己便是那位触了天道的命仙,但生平经历过什么,与什么人交好,或是与什么人私交过密,一概没想起来。

所以玄鹤说出那个名字时,医尘雪脸上有一瞬的茫然。

“看来时机未到,想不起来便罢了。”玄鹤注意到他的神情,抖了下袖摆,视线朝下落去,“下面有人在寻你,你且去看看吧,他大概找久了,要着急的。”

说完,自己先跳了下去。

医尘雪自然不会跟他一样跳下去。

如此高的楼阁,旁人跳下去能毫发无损,他就未必了。

于是他抓了司故渊一只手臂:“道长,帮个忙。”

司故渊瞥了一眼他的手:“你这么箍着我有用?”

“……”

医尘雪当然也知这样无用,但他总不好直接说让司故渊搂着他下去,更不好直接上手去搂司故渊的腰,便只能这么抓着人家半截手臂,指望司故渊靠自己领会他的意思。

司故渊也确实心领神会,知道医尘雪心里想的是什么。

但他并未有所行动。

医尘雪忽觉不妙。

果然,司故渊又用“说你想,我便帮你”的视线盯着他了。

医尘雪更不想说了。

哪怕是半个脑袋埋进狐裘里,他也不想说了。

因为不一样了,先前为着上去落仙台,他真就遂了司故渊的愿,亲口说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

但现在他有记忆了,关于他和司故渊那些所谓的仇怨,和传闻里截然相反的关系,以及千年前的鬼魂和天谴。

他想起来不少。

有了这些,司故渊那番行为就变了味,不再是单纯的戏弄,也不可能是出于怜悯。

医尘雪这人,把什么都看得可有可无,这是幼时便养出来的性子。

五年前的司故渊知道他这性子,所以才会刻意引着他说话,现在也是一样。但五年前的医尘雪会被牵引着说出心里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现在却不能。

因为这五年有太多事了,一下子是填不满的。

他所有的“我想”,不能让司故渊一个人去担。